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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眾人氣虎虎地坐下,彼此怪眼彪圓,怒目相向。

  「敖兄有何高見,兄弟願聞。」天殘丐冷笑著說。

  「諸位,你們一方要財,一方要命,一方要物,算起來並無多大的利害衝突。愚意認為,諸位何不先擒下吳小輩?花兄要財,由郝兄逼出所要物的下落,然後將人交與司徒兄要他的命,豈不是三全其美麼?」

  終南木客重重地哼了一聲,不悅地說:「為了一個小輩,如此興師動眾,日後傳出江湖,咱們還用叫字號稱人物麼?」

  天殘丐撇撇嘴,尖酸地說:「那麼,除了要令師侄出面叫陣之外,咱們在座的人,誰也不配和吳小輩動手,你閣下要他的命,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麼?你閣下珍惜羽毛,重視虛名浮譽,那好辦。咱們這些人都不在乎聲譽名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笑罵由他,我行我素,一切由咱們擔當,咱們保證留下他的命給閣下宰殺,只要閣下不出來搗亂,只在暗中袖手旁觀,便不會有玷閣下的聲譽名頭了。」

  翻天鷂子也接口道:「我贊成郝兄的意思,只有這樣方能三全其美。」

  鐵筆銀鉤向終南木客笑道:「司徒兄,如果你老兄再堅持,豈不是有點太過分了麼?與其三敗俱傷不如坐享其成?再說,如果司徒兄不放心,可以在旁監視,萬一吳小輩辣手,脫逃或身懷絕學,郝兄他們攔截不住或者難以應付,司徒兄再相機出手,豈不甚好?請沖兄弟薄面,彼此開誠相見,共同協議竟此全功,彼此留一分情誼,如何?」

  終南木客看出形勢對自己不利,鬧翻了很可能激起公憤,弄得不好,甚至連鐵筆銀鉤也因而反臉,萬一他們採取一致行動,恐怕出不了孔公寨哩!

  他略一沉吟,點頭道:「好,咱們就此決定,無論如何,他們不能毀約下手殺他,老夫要親自動手殺他。」

  天殘丐呵呵笑,接口道:「咱們這些人雖說殺人不眨眼,視人命如草芥,但還不至於和司徒兄爭著殺人,請放心啦!」

  孔公寨群魔聚會,協定計算秋華,要物、要錢、要命,秋華的處境險惡萬分。

  秋華離開了西安府,取道西行,要入川先找張三丰與明業大師,告知西海怪客的死訊,並走一次雲南送回大成丹士的大成練氣術秘卷。沿途如果碰上修羅奼女,當然希望能查出暗算西海怪客的真兇來。

  離開了府城,一天趕了一百五十里,他認為已離開險境,旱天雷絕難查出他的行蹤,因此在盩厔逗留,順便一探附近的名勝,也想利用機會練西海怪客留下的拳經劍譜,無意中躲過一切,幾乎拋脫了跟蹤的人。

  在盩厔逗留三日,他居然發現了警兆,發覺被人盯了梢,有點不妙。他心中有鬼,疑心是旱天雷派人找來了,心中一急,便想抄捷徑脫身。

  抄捷徑入川,走漢中有三條路,一是西安南面的子午谷,一是這兒的駱谷,和眉縣的斜谷。這三處都設有關隘,奉令禁止軍民人等行走。

  子午谷的路在西安無法回頭,他只好走駱谷口。駱谷關已從駱谷南遷至十八盤,除了把守的官兵之外,並加設了巡檢司,嚴防偷渡。其實,這條四百二十里的進入漢中谷道,早已閉塞,棧道已毀,已成了洪荒絕域,成了禽獸的天下,沒有人能在此生存,別說是走了。

  他費了一天工夫,打聽出此路不通,倒不是關隘和巡檢司把他嚇得裹足不前,而是無法找路通行,只好甘休,希望到眉縣的斜谷設法。當年諸葛武侯北征,統是從這條路到達五丈原的。他卻不知,斜谷這條路也是早就不通了,大明皇律禁止人民越境,谷道早就湮沒啦!

  這天是他離開西安的第七天,一早,他從太白山東北的太白湫神廟啟程,巳牌左右,已經走了三十餘里,到了城東五里地的乾溝河旁。

  乾溝河發源於縣西南的磨石谷,合五谷的水東北流,流經縣東,天旱則水絕,大雨則成澇,目前這兒建了屯戶,全力開渠灌溉,開闢良田,遠看這一帶平原崗陵時,一座座由屯戶胼手胝足建起的土村寨,遙遙相望,已具規模,行將恢復太平盛世時的風貌了。

  官道向西伸向縣城,路旁屹立著一座土寨,丈高的土石牆整整齊齊,裏面約有三四十戶人家,外貌倒還像樣。田野中麥穗迎風點頭,眼看今年豐收有望。

  艷陽高照,暖洋洋地。秋華信蹄小馳,看到路旁的小土寨,心說:「且到裏面歇歇腳,問問路,也許快到眉縣了。」

  寨門就在路旁,門外建了兩間小食店,店對面是一座茶亭,一群村童在亭中嬉戲。

  小店前搭著涼棚,擺了四張木桌幾張條凳,供應酒菜麵食,已有幾個客人先在。

  前面的一座涼舊中,第一桌坐了一個貨郎,大型貨囊放在腳旁,用來引起內室婦女注意的小小驚閨鼓擱在桌上,翹著二郎腿,正舉碗自得其樂地小酌。

  另一桌上,兩個村夫正喝著熱騰騰的熱湯。

  第二座小店的涼棚中,坐了兩個行商,一位走方郎中和一個敞開衣襟的中年大漢。

  秋華兜轉馬頭,到了店前下馬,將韁繩搭在拴馬樁上,大踏步進入涼棚。

  一名十四五歲小店伙含笑上前,招呼道:「客官請坐,小的替客官飲馬。」

  秋華在第三張木桌落坐,笑道:「不用了,請替我來一壺酒,來兩三味下酒小菜便成。」

  小後生應喏著入店,先奉上一杯茶。秋華留住他,含笑問:「小兄弟,這兒到眉縣有多遠?」

  賣貨郎人倒長得清秀,只是吃相有點不雅,這時已不再翹著二郎腿,乾脆蹲在條凳上,用筷子向西一指,搶著說:「到縣城還有五里地。你老兄如果想到眉塢去看看古跡,便得向北走,還有十來里路程呢!」

  一名村夫接口道:「眉塢有什麼古跡可看?見鬼!點點大一座破土塢,敗落得只留下斷瓦頹垣,成了狐鼠之穴。不如走遠些,西至寶雞金臺觀,看看張大仙三丰所留下的仙跡。這位活神仙曾在那兒假死三年,所留下的草書,讀書人叫做什麼狂草,據說很值得一看呢。」

  秋華心中一動,定神向村夫打量。村夫年約四十上下,生了一張樸實健康的臉孔,看不出有任何異處,只是兩鬢豐茂,眼神凝實而已。

  他淡淡一笑,信口問:「大叔,你知道張大仙目下在何處麼?」

  村夫搖搖頭,笑道:「神仙無所不能,無所不在,朝遊東海暮蒼梧,袖裏乾坤包日月,凡夫俗子誰能知道神仙的事?」

  「大叔談吐不俗,小可走了眼啦!如不見棄,兩位可否容小可移樽就教?」秋華含笑離座問。

  「有何不可?客官請便。」村夫答,口氣相當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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