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風塵怪俠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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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你見過老太婆身上帶有香氣的麼?她夜間出動時喜戴鬼形面具,披散頭髮,穿了黑衣袍,但平時的衣裙薰了香,披上黑袍仍掩蓋不住香氣,可知她定是愛美的年輕女人。再說,既是奼女,自然是少女了。」 「呵呵!你這種推論太牽強了,三四十歲的半老徐娘,比少女更喜歡打扮自己,用的薰衣香種類更多更繁呢!」秋華笑答。 西海怪客可不願聽他們談論女人,站起說:「這兩天咱們盡可能少碰頭,你們如果碰上了那丫頭,不妨告訴她老朽在梁公廟等她。」 秋華也整衣而起,訝然問:「前輩準備會她?」 「正是此意。同時,老朽也得找她談談,看她到底有何事來找我?她既稱修羅,該是無所不能的女菩薩,應該找得到的。」 「三大牧場的事,即將獲得解決,何不……」 「哥兒,你倒一廂情願哩!盤谷牧場的柴八,已經派人趕往平涼求助,在這兩天之內,崆峒派的人可能趕到。那些個牛鼻子囂張傲慢,目中無人,不過確也有些真才實學,來三五個那固然不打緊,要是來上十個八個,咱們將有一番苦戰。如果不先解決黑煞女魅的事,事態可能嚴重。」 「區區一個黑煞女魅,何足道哉?」小白龍意氣飛揚地說。 「任賢侄,你的話老朽不敢苟同。黑煞女魅的底細咱們一無所知,豈可輕敵。你們好好養息,老朽去查查那女魅的藏匿處所。」 西海怪客不愧為老江湖,修養到家,不敢輕視成名不久的黑煞女魅,可見他為人極為謹慎,虛懷若谷,而且老謀深算,主動去找黑煞女魅,以免陷於挨打的地位。 秋華將從兩位師父身上弄到的金銀藏好,送走了西海怪客,向小白龍說:「任兄,咱們要不要到翔雁牧場走走?在那兒找酒菜做午餐,豈不甚妙?」 小白龍向房外走,說:「座騎也該上草料了,走,到翔雁去。」 淺水牧場中,大廳內辛大爺垂頭喪氣,眾打手們愁容滿臉,兩位師父被劫受傷的消息傳到,大援已絕,所有的人全慌了手腳,一個個膽戰心驚,宛若大禍臨頭。辛三爺也一籌莫展,拿不出任何可行的主意。 內堂中,也是亂哄哄地,女眷們愁眉苦臉,不住嘆息,眼看大禍臨頭,怎能不慌? 辛姑娘完全變了一個人,也許是在槽倉時受嚇過度,也許是因為她是罪魁禍首,因連累了全莊而內疚,顯得花容慘澹,眼神遲滯。 她坐在壁角的暖椅中,茫然地注視著窗外的藍天,陽光曬落在她泛白的秀臉上,她卻感到渾身冷冰冰地。耳聽乃母在分派夜間把守的健壯僕婦如何提防,如何示警等等防守大事,她感到心中絞痛,憑這些只有幾斤蠻力的僕婦,怎能防備四海遊神和小白龍的入侵? 她閉上紅腫的眼睛,驀地,腦海中湧出那晚在槽倉時所見的景象。那些赤身露體的瘦骨嶙峋的牧奴,打手們的刑具,被凌辱的女奴……如虛似幻而又似乎真實地出現在幻覺中。 依稀,牧奴們、女奴們,正咬牙切齒的叫號著,猙獰地向她撲來。 依稀,秋華出現在眼前,正兇狠粗暴地向她怒吼:「你好好等著,下次便要輪到你了……」 「我警告你,除非你自盡,不然你就會和她們一樣,這輩子要過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 「今天你親眼看到了,該知道你辛家的財富和聲威是怎樣得來的了……」 「你小小年紀便任意殺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你都做得出來……」 她一蹦而起,狂亂地叫:「我……我該死,殺了我吧!殺了我……」 她身側的一名侍女駭然大驚,急忙將她按住,驚叫道:「小姐,小姐,你……你……」 她神智一清,吁出一口長氣。 場主夫人一驚,急問道:「小婷,你怎麼啦?」 她輕搖螓首,苦笑道:「媽,沒什麼。女兒倦了,要歇會兒。」 場主夫人黯然一嘆,愁容滿臉地說:「孩子,你也該好好安睡了,三天兩夜你沒入睡,為娘委實替你擔心。外面的事,你不必操心了,要來的終須會來,自怨自責無補於事。姓吳的有意前來找麻煩,即使你不湊巧在那天處死那兩個賤奴,他也會另找藉口生事的,何必因此而不安呢?孩子,聽娘的話,好好歇息去吧。」 她默默地行禮退入閨房,關上房門,遣走了伺候的兩名侍女,立即改換衣裙,換上勁裝,自語道:「無論如何,我得見他一面說個明白,再死給他看,也許可以保全爹以畢生心血創下的基業。」 準備停當,她只帶了一把匕首,繞出側院,奔向牲口欄,管車馬的人已經被召至前廳,無人看守。她一輩子也沒親自動手備過馬,這時真不知該如何著手。一列馬廄共有三四十匹良駒,全都是辛家的親信們的座騎,既沒有鞍具,也沒有韁轡,真令她束手無策。繞至前面的拴馬欄,運氣不錯,欄上拴了一匹鞍轡齊全的馬,那是本莊總管巡視各地的座騎,雖則近來已用不著巡視,但座騎仍然是不分晝夜經常準備著的。 她解開韁繩,扳鞍上馬,沿屋側的馳道奔向莊門。 蹄聲驚動了倉房裏的人,有人叫:「小姐騎馬走了,看樣子她要出莊,外面太危險,她一個人怎麼可以亂闖?快去稟報場主。」 馬兒衝近柵門,柵門緊閉,幾個把門的人莫名其妙。她老遠便尖聲大叫:「開門!我要出去。」 為首的把門人怎敢多問?這位千金小姐脾氣壞得不像話,誰要是對她稍有拂逆,不死也得脫層皮,惹不得,慌不迭下令叫:「開門,讓小姐出去。」 柵門剛搬開,她的馬已狂衝而至,像狂風般衝出柵門外,向宜祿鎮飛馳而去。 不久,辛大爺帶了二十餘名得力打手策馬衝出了柵門,奮蹄急追。可是,已看不見辛姑娘的蹤影了。 已經是未牌初正之間,日影西斜,經過多日來的驚擾,附近人獸絕跡,路上蹄跡甚亂,但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辨跡能手,仍能循蹄跡急急追趕。 辛姑娘拿定了主意,將生死置之度外,策馬狂馳,距鎮里餘,便離開了道路,越野而進,繞出鎮西。 昭仁寺在鎮西,距鎮不足一箭之遙。她在寺前下馬,掛下韁,正想將座騎驅走,卻發現西面百十步外,兩匹健馬正緩緩馳來,鞍上的兩名騎士,一面任由座騎小馳,一面並轡低聲交談。兩人都穿了青色夾勁裝,鞍袋插有劍,鞍後有馬包,兩人側著臉談話,不易看清面貌。這幾天風和日麗,冬季的皮襖已用不著了。她並未見過秋華不穿皮襖時的儀容,一時很難分辨這兩人是不是秋華與小白龍,便站在寺前等候。 她的心在狂跳,手心淌汗,先前慷慨赴死的勇氣,因即將與秋華見面而逐漸消失,死亡的恐怖卻愈來愈令她膽寒,只感到雙膝發軟,似乎脊梁在拒絕撐起她的身軀,牙齒也在格格戰抖,渾身發虛。 兩騎士先前並未留意,直到接近至四五十步外,方發現她是一個女人,而且是個相當美的少女,視線被吸引住了,右面的騎士怪叫道:「大哥,你看到了沒有?」 這位騎士年約三十上下,白臉淨皮,沒留鬍鬚,右頰掛著一條三寸長的刀疤,鷹目中精芒流轉,臉上掛著陰笑,雖則五官端正,但令人感到他有一股子邪氣,而且令人平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左面的騎士臉色蒼黃,年約五十左右,臉上的風塵之色,表明他是個長年在江湖中打滾的角色。一張大馬臉相當難看,鬥雞眼陰陽怪氣,臉上掛著經常與人生氣的神色,口外凸出兩排黃黑色的大板牙,流露著三分戾氣。 「看到了,是咱們跑了十天半月,所看到的第一朵奇花,妙!咦!她還帶了刺哩,穿的是勁裝哪!」馬臉怪聲怪氣地答。 辛姑娘見來人不是秋華,心中一定,扭頭向寺中走去,不再理會兩人的話。 兩騎士策馬馳到,在姑娘先前立身處勒住座騎。右頰有刀疤的騎士死盯著姑娘的背影,向同伴問:「大哥,你知道這座村鎮叫什麼嗎?」 「不知道,鎮不大,但比這半天所看到的荒村小鎮要大些,恐怕是宜祿鎮。」馬臉騎士答。 「四周冷冷清清,像是座死鎮。」刀疤騎士怪聲怪氣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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