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刀氣撼春情 | 上頁 下頁
三二


  這家大宅院距城僅三四里,站在樓頂,可以看到燈火寥落的縣城輪廊,可以看到城外長街的一長串萬家燈火,縣城片刻可到。這裏已不屬於城廂,屬東河鄉。附近有兩座小村落,相距咫尺雞犬相聞。

  這附近的人,包括縣城的市民,皆知道東河鄉皇甫家的主人皇甫俊,是一位不大也不小耕讀傳家的地方,也不能免俗練了武,而且請了武師訓練長工。夫妻倆都學劍,而且劍術不錯,在地方上頗有名氣,蕪湖地區的武師和地方龍蛇,對皇甫家的人另眼相看,頗為尊敬,但並沒把他們皇甫家看成正式的武林人。

  江湖朋友則對皇甫家毫無認識,因為皇甫家沒從事江湖行業,只是一位當地的小地主。雖則皇甫俊本人,曾經在年輕時去過縣學,並沒考中秀才,多少也勉強之為士紳。

  只是,皇甫家十六歲的大閨女皇甫淑玉,與及十二歲的小少爺皇甫信,卻令縣城的人頭痛。

  進城逛街,與城內城外的不良少年,動不動就拳打腳踢製造騷亂,而且從沒輸過,十個八個休想困住姐弟倆,人多就打了急溜揚長呼嘯而走。

  不良少年的長輩們十分頭痛,人多打群架理字上站不住腳,也礙於顏面不便登門問罪,被打的的白挨了,好在通常不會被打成重傷,頭青面腫鼻子流血而已。因此,這一雙難姐難弟,被縣城人士看成闖禍精,警告子弟們離他倆遠一點。

  這次在太平府中途爭渡,終於招惹了外地的強龍。

  皇甫俊並不怎麼害怕,但也知道情勢惡劣。

  天色尚早,強敵一走,他安排妥當戒備事宜,立即前往縣城打聽消息。

  消息很不妙,非常糟糕,過江的強龍,強得他可能承受不了。

  長街三家客店出了轟動城外的事故,升平老店是風暴的中心。

  扮強的人不是強盜,是京都某個權勢衙門,派秘探南來辦案的要員,沒知會當地治安人員,便倉卒前往升平老店查線索,結果有七個人被不知情的市民打傷,其中三人傷勢沉重。

  街坊將受傷的人,捕交長街的巡捕衙門,準備明早械送入城,由縣丞以劫盜現行犯法辦。

  可是,住在高陞老店的秘探主事人,帶了隨從光臨巡捕衙門,亮出公文牒報,把巡捕們臭罵一頓,領走了被捕的人。

  皇甫俊心中叫苦,他竟然惹上了京師的權貴秘探。破家令尹,一個小官也可以破家,京師的權勢人士,一紙公文就可以讓他皇甫家煙消火滅。

  返回宅院,他立即著手應變,連夜召集長工佃戶,鄭重安排應付災禍的方法手段。

  縣城的人,並不知道他的根柢。他老爹皇甫權,是三十年前在這裏買田落籍的,那時他已經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在縣學舍做附學生,讀了三年便放棄了,他爹娘據說披髮入山學道,很少返家團聚,老大爺夫妻倆是否成了仙,或者仍在人間參修,誰也不知道,也沒有人多管閒事打聽。

  他的打算很簡單,必要時舉家遠遁。

  百姓小民在世間活得相當艱難,必須承認現實人生的權勢,承認宿命,承認世間是沒有平等的,承認……一旦這種宿命心理不平衡,鋌而走險是唯一的發洩途徑。

  全家徹夜戒備,全宅暗沉沉。

  好不容易漫漫長夜將逾,平安度過一宵,等天一亮,就得準備應付強梁挾官府之力前來大動干戈了。

  五更正一過,東天泛起魚肚白。

  負責戒備的人,逐漸撤回休息。

  小姑娘皇甫淑玉睡得相當警覺,和衣而睡連小蠻靴也不脫,劍擱在枕旁,隨時皆可以抓劍跳下床應付意外。

  心中不安睡不安枕,對即將來到的事故憂心忡忡。

  她曾經擒住高大元,以為是外地來的鼠竊,事先不踩盤子探路被她發現了,毫不費力地手到擒來。

  天色黑暗,她只概略地看出是身材面貌不俗的年輕人。恰好宅院前傳來警訊,她匆匆把人塞入樹籬便走了。

  回來察看時人已失蹤,所以她認為是入侵者的爪牙,自始至終,她對擒住的人並無多少印象,其實雙方並沒交手,因此沒留下印象,事後也就忘了。

  宅院相當大,有三十餘間房舍,她在後院過望了一夜,仍然難以安睡,至直五更天,這才朦朦朧朧入夢。

  由於全宅戒備,所有的房舍內外,皆不掌燈火,房中漆黑。平時她本來就熄燈入睡,房內不可能有光線。

  可是朦朧中,突被光亮驚醒了。

  不是被聲息驚醒,是光。

  習慣黑暗入睡的眼睛雖是閉上的,但光線一亮便立生反應。

  張開雙眼光亮入目,她驚覺得挺身而起。

  很不妙,腦門一震,她重新倒下了。

  ***

  每次行動功半個更次,氣上重樓九轉,每轉九次,以神意安定腑臟排除敗血淤積,配合藥力雙管齊下,在動與靜之間,吸取天地精華,孕合先天真元疏減痛楚,每一轉周而復始逐次昇華,便再上一層樓進入渾而忘我境界。

  黑夜中外界一片黑沉沉,他不知道身在何處,反正知道自己鑽入房舍深處,找到一座有霉味,積了不少雜物的小室。猜想必是此宅中人忽略或遺忘的偏僻所在,正是他希望藏身的地方。

  在升平老店,他配合杜英打爛仗,根本不想用真才實學與那些膽大包天的惡賊周旋,在大街鬧市,也不宜真下毒手殺人。

  他不想殺人不願下毒手,他估錯了對方的實力。沒料到天暴星四狼七鬼的實力,突然加了兩倍,完全不知道有陸大仙那群人加入。

  運氣相當不錯,陸大仙要活擒他。

  三種可怕的功道及體,他受到空前猛烈的重擊,唯一可做的事,是趕快逃走保住老命。

  他受過比這次更重的創傷,沒斷手折腳少掉一塊肉,算不了什麼,他需要的是時間,時間如果爭取不到,那就死路一條,被這些惡賊搜獲,哪有命在?

  當然,他沒想到毛病出在醫仙王金那些仙書上。他與天暴星那些人的仇恨,與仙書秘笈毫無關連。

  他對那三個男女的掌功爪功指功,懷有強烈的戒心,在丈外及體,竟然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害,幾乎難以相信這是事實,四狼七鬼怎麼可能找來如此可怕的黨羽?具有這種超凡造詣的人,會與四狼七鬼這種惡名昭彰的惡賊往來?更可惡的是,三個人居然同時出手偷襲,這算什麼狗屁高手名宿。

  四狼七鬼不是高手名宿,只是兇殘的匪類,偷襲圍攻情有可原,他們本來就是兇殘的惡賊。他如果用絕學攻擊四狼七鬼,等於不把自己當人看,所以有風骨的武林高手,把沒碰上相等的對手看成憾事。

  四更一過,他已恢復了元氣,睡了半個更次,準備動身返回高陞老店。

  在重門疊室中摸索出路,他不知身在何處,最後進入一處廳堂,摸到了樓梯。

  妙極了,從樓上跳窗簡單多了。

  在下面的房舍摸索,每一座走道門都是上了鎖的,他啟鎖的技巧不錯,但也相當費事,從樓上跳窗由屋頂走,省事多多。

  他像一頭靈貓,腳下無聲走動像幽靈。

  摸到一座門,用靴底暗藏的小鐵片,技巧地折伸入門縫,一分分退動門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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