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大地龍騰 | 上頁 下頁 |
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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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一聲馬嘶,寨門內奔出一匹驢馬,向西舉蹄如飛,騎士加上一鞭,絕塵而去。 叫驢以為來了同伴,咧開大嘴怪叫,一陣亂蹦亂跳,銅鈴搖得亂響。 大個兒俯身一把逮住驢耳朵,雙腳著地,「叭」一聲給了叫驢一記山藤杖,笑道:「畜生!我真該蒙上你的眼睛,免得惹事生非。」 叫驢像是大個兒胯下的小狗,動彈不得,乖乖地安靜下來。 大個兒下了驢背,向嘻笑著的一名孩童道:「小扮兒,這兒可是平邱集麼?」 小童臉色一沉,噘著嘴兒道:「這兒是嵩高莊。」 大個兒笑笑道:「哦!這是說,還有十里地。謝謝你,小弟弟。」說完,牽著鱸兒緩步進了寨門。 大路通過寨村,村中定然有小食店和施茶站。大個兒到了一座食店前,將繩挽在拴馬槽上,遮陽帽摘掉,先到水井旁吊起兩桶水。喝了兩碗水,腦袋裏往木盆一泡。 天氣相當熱,這時是巳牌末時分,村中似乎冷清清地,往來的行人勿匆忙忙。突聽到蹄聲入耳,有馬兒從東面馳來。 新建的村莊,房屋相當零亂,僅官道左右稍為整齊些,但看上去仍然很不順眼,東一塊荒地,西一塊麥場。小店對面是一座村人集會的場所,廣場的北面是龍王廟,算是一處相當寬敞的地段,四周新栽的槐樹已有七八尺高了。 廣場四周是零亂的草屋和大泥磚砌成的宅院,街巷的暗影處陸續出現一些老人和壯漢,間有一些老大娘瑟縮而木然地站在四周。 「的得得!的得得!」蹄聲震耳,接著倏然而止。 大個兒抬起水淋淋的腦袋,用已呈黃色的汗巾擦掉眼中的水,向廣場看去。 店門外,湧出五六名村夫,還有繫了圍裙的店伙,一個個神情憤怒地向廣場注視。 三匹黯紅色的健馬在廣場中心勒住了,馬上的雄壯騎士高坐雕鞍,微笑著徐徐四顧。不但馬駿,第一名騎士大環眼,獅子鼻,血盆大口,留著八字大鬍。頭戴英雄巾,穿一襲天藍色勁裝,背上繫了劍,腰掛百寶囊,臉上掛著傲然的神情。 第二位騎士是個三十左右的年青人,穿一襲綠緞繡小白花勁裝,佩劍掛囊,一副臉龐相當難看,不僅難看,而且充滿不健康而且陰險狠毒的意味,但身材卻健壯高大,與身上的色彩極不相稱。 第三位騎士壯得像頭大牛,青巾包頭,大牛眼,朝天鼻,雙耳招風,滿臉橫肉,絡腮鬍根根見肉像刺猬般。穿一襲青勁裝,腰上圍了一根九合金絲大長鞭,把粗盈渥,鞭梢僅大如小指,在腰上圍了三匝,定然是丈二長的重傢伙。 第一名騎士兜轉馬頭,向兩名同伴笑道:「兩位先看看,這就是嵩高莊。」 「于兄,他們人呢?」黃白臉皮的青年人冷冷地問。 絡腮鬍大漢用馬鞭向四周一指,哈哈狂笑道:「瞧!這不是人麼?有上百之多呢!哈哈哈!于兄你請咱們兄弟倆來對付這些毛蟲?」 于兄呵呵笑這:「符兄,別小看嵩高莊好鄉鄰,他們當然不能提刀動槍拋頭顱灑熱血,但他們會用重金請些三山五嶽的英雄豪傑替他們保衛鄉土,昨天和咱們在土溝狠拼而送命的三位好漢,據說還是花了五百兩銀子請來的呢。據我猜測,俞莊主今日用十六輛大車運走了大量的麥子和高粱,要變賣成金銀再請三兩個高手和咱們拼了。」 青白臉皮青年人冷冷地問:「于兄,為何不將車攔下?」 「哈哈!攔下?不必了,讓他們把糧食賣光,他們便會自己走路的,咱們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了,攔下豈不成了攔路打劫?說出去不光彩哩!」 青白臉皮青年人一抖韁,健馬向龍王廟衝出五六丈,揚鞭大叫道:「叫你們的莊主俞老狗出答我的話。我山東沂州雙煞玉面煞彭業,和你們開誠佈公地談談。」 龍王廟內立即閃出五名大漢,保護著一個白髮如銀的老者,站在廟門口的臺階上,大聲道:「于三爺,不可欺人大甚,你們公然進村來生事,不嫌過分了麼?」 叫于兄的人是平邱集莊主的拜弟,老三于鎮。他哈哈大笑道:「俞莊主,于某來了兩位朋友,不知寶莊的方向和座落的所在,因此于某伴同他倆前來拜望莊主,順便來看看貴莊興旺的光景。」 三匹馬全堵在臺階下,騎士們高據雕鞍,手按在判官頭上,半俯下身子怪模怪樣地斜視著俞老莊主,神色中不知包含了多少輕辱,多少藐視。 俞老莊主哼了一聲,神色肅穆而沉靜地道:「于三爺,老朽請你們立即離開。」 絡鬍大漢牛眼一翻,吼叫道:「什麼?老傢伙,你要攆咱們走?」 「攆?老朽不敢,只請諸位離開。」 「哼!諒你也不敢!」玉面煞冷冷地接口。 于三爺哈哈一笑,接著沉下臉,厲聲道:「俞莊主,你好生聽著。假使今年你們不顧咱們的警告,仍然在這一帶田地上播種,對不起,休怪咱們心狠手辣向老少婦孺們下手了。你以為還可以請到多少高手和咱們一拼,儘管請,反正先後你們已經死了六十六人了,再死千兒八百又何妨?總之,不管你請人也好,請官兵也好。住下來都沒有關係,種莊稼可不行,一萬個不行。言盡於此,你好好地斟酌啦!」 虯鬚大漢用大拇指指著自己的鼻尖,怪聲怪氣地道:「老傢伙,你好好看清大爺的臉容,以便日後可以見官報案,我乃山東沂州雙煞的老二,叫黑煞符群。一生中不知殺了多少人,可以說滿手血腥的了。平邱集邱大爺是咱們的好朋友,他叫你們滾你們便得滾,不許爬著走。你如果再不知趣,賴在這兒不走,哼!我宰了你這老山羊,聽見沒有?」 玉面煞也冷笑一聲,陰森森地道:「老豬狗,千萬記住,任何人敢出村整田,他將永遠不會活著回村子了。老二,咱們先在附近看看。」 黑煞兜轉馬頭,意氣飛揚地叫:「老大,這就走。」 三匹馬像狂風般湧入左側一條小巷中,立即引起了一陣騷動,人群走避不停,雞飛狗跳。 黑煞撒下長鞭,領先驅座騎衝出,立即引起一陣騷動,風雷聲大發,鞭影飛騰,一聲暴吼,接著「叭」一聲暴響,巷口突出的簷角應鞭折墜,馬兒已狂風似的急捲而過。 龍王廟前的俞莊主咬牙切齒地瞪大老眼,死死地注視著三個人的背影,卻是無可奈何,村中關門叫嚷之聲不絕於耳,蹄聲久久不絕,毀壞物品的聲音震耳欲聾地頻頻傳來。 大個兒先前已將雙方的對話聽得字字入耳,直至三匹馬衝入小巷,方重新洗他的汗水。 洗掉臉上的塵土,現出了本來的面目,臉色紅潤,略帶古銅色,劍眉虎目,鼻直口方,留著瀟灑的八字短鬍,一口整齊而銳利的牙齒,英姿勃勃。 他敞開青直裰的領口,露出一小段壯實的胸膛。他端了一桶水,走近叫鱸,將水桶放在叫驢前,一面倚在拴馬欄上留心驢兒喝水,一面冷眼注意著村中的動靜。 小店前,店伙和村夫不住地切齒咒罵,也搖頭長嘆。 驀地,右面蹄聲如雷,小巷口飛出十來隻雞,鬼叫連天,黑煞驅馬疾衝而出。 「叭!叭叭!」鞭聲震耳,三隻雞應鞭裂成六片,羽毛紛飛,血肉四濺。 左面不遠奔出一群大小綿羊,大概羊欄被毀,被人趕出來了。 接著玉面煞疾馬衝出,鐵蹄過處,羊群狂竄,後面,已有五頭羊倒在血泊中哀鳴不已。 黑煞怪叫如雷,狂笑震天,居然驅馬追逐飛散了的雞,每次鞭聲一響,必定有一隻雞被他擊成了兩片。 合該有的事,兩隻雞驚得奮起疾飛,居然飛離地丈餘,向小店前飛來。 黑煞哈哈長笑,驅馬衝來,「叭」一聲鞭響,飛得慢的雞凌空而落,羽毛飛舞,血肉四濺。 另一隻雞很幸運,飛過了拴馬欄,竄入小巷中去了。 黑煞不甘心,在雞飛躍栓馬欄的霎那間,鞭已抽出,可是鞭梢突然一折,一髮之間,雞逃掉了分屍之厄。 馬兒在拴馬欄前剎住了蹄,右面不足五尺,就是倚欄的大個兒,大個兒左方的叫驢突然發出一聲怪叫,不安靜地扭動著。 黑煞還未看出鞭梢的輕微扭動變化,一鞭落空,勃然大怒,正待抖韁驅座騎繞道再追,叫驢的怪聲卻吸引了他的注意,首先便接觸到大個兒那雙若無其事的眼睛。 他的怒火全集中在大個兒身上了,長鞭一抖,鞭梢已收在手中。馬兒徐移,移向大個兒的立身之處。 大個兒雙肘架在欄上,背倚著欄,平靜地抬著頭,若無其事的注視著黑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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