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大地龍騰 | 上頁 下頁
九一


  「老弟,你萬里迢迢,為了對舍侄的生前諾言,守信將他的骸骨送回故鄉,義重如山,宇內難尋出第二位,請接受老朽的……」

  「但小可……」

  「老弟,請不必推辭,老朽即將打發人至店中將老弟的行囊取來,務請老弟屈駕小住些少時日,聊表敝兄弟寸心。老弟,你殺了海宇五雄,除了鳳陽七女中的五女……」

  中海吃了一驚,警覺地後退。

  老學究慘然一笑,往下說:「老弟不必懷疑,老朽的排雲山莊還擔待得起些風險,老朽人稱窮學究吳世奇,在江湖中薄有虛名,舍弟人稱伏魔劍客,也就是舍侄的父親。如果有人前來討野火,管叫他吃不了兜著走,再就是老弟落店之時,已落在江南五鼠陳家兄弟眼中,那五個鼠輩與鳳陽七女有些露水恩情,正想找門路投奔江湖神秘客,便在你身上打主意。你的相貌和身形,一看便知,而且你落店之時仍用假名海龍,逃不過鼠輩們的耳目。你落店入房,茶水中他們便弄了手腳,五鼠的子午斷魂散十分可怕,六個時辰內必定僵死,兩個時辰內昏厥,三個小時內必須找他們的獨門解藥方能起死回生。他們知道你了得,不敢下手,要等到你昏倒時乘機擒人,這些事我旁觀者清,本想等五鼠動手時再人贓並獲好好整治他們,因此跟隨在後欲點醒於你。你前面的五個假士子就是那五個鼠輩。」

  中海心中一懍,接著又打了個冷顫,變色地道:「哦!難怪我不時打冷顫,原來他們弄了手腳,我得……」

  「晚了,他們逃掉了。剛才我跟你入店,聽說你是替舍侄帶信來的,心中大急便向外趕,那五個鼠輩卻溜掉了。滿街都是兩書院的士子,又在夜間,不易找到他們。」

  說到這兒,轉向安寧道:「安賢弟,你立即通知咱們的人,搜尋五鼠的下落,不必打草驚蛇,發現後盡速派人通知一聲。」

  安寧火速入內,片刻急急走了。

  伏魔劍客已能控制自己的哀傷,在燈光下打開羊皮紙,含淚唸道:「雙親大人膝下:男濟慈不孝之人,命在旦夕,死期不遠,生還無望,特先備書將男被害之事略為陳述,以備男身死之前,找一好友呈致雙親大人之前。

  「男年初行道山西呂梁山區,於盤龍嶺下追蹤兩名獨行大盜,夜伏嶺側天王寺,寺中空無一人。豈知夜間車馬突至,一群勁裝婦女於寺中投宿,男進退兩難,只好仍伏暗於飛簷下靜觀其變。

  「大殿燈火剛備,寺外蹄聲入耳,一方外羽士驅騎直趨院間,由數名侍女迎入。燈光下,不禁深為吃驚,羽士乃三十年前退隱江湖之三大高手之一,大名鼎鼎的長春子道長。而在殿口率十餘名少婦恭迎之後,竟是目下五妖魔中早年以貌美如花心狠手辣見稱之毒娘子北宮雲娘。

  「大殿通明中,兩高手放浪形骸,醜態不堪入目,令男不信之事,居然呈現眼前,長春子一代名宿,年近百齡,未退隱前乃是有道全真,名列俠義道高手,居然不保晚節,著與妖婦同污苟且,如非目睹其事,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不久,令男更加震駭之事接踵而至。長春子與妖婦敘舊之後,說出近年來江湖上令人百思莫解的秘密。

  「原來毒娘子出道未久便被三大高手一代女劍豪縹緲仙子戚霓所懲戒,於是含恨在心,奈何敢怒而不敢言。不久之後,毒娘子邂逅縹緲仙子之愛侶杭浩雲,憂恨交間,將杭浩雲擄至黃山,不料被縹緲仙子得悉,刺其三劍救出浩雲,毒娘子更為含恨,只是無可奈何,只好徐圖報復。但縹緲仙子不久即行隱世,毒娘子在江湖四出搜尋,含恨三十年,始終無法獲知縹緲仙子的下落。

  「長春子早年名列三大高手之最後一名,對前兩人四絕秀士路天江與縹緲仙子皆深懷戒心,雖名列俠義,其實野心勃勃。不僅如此,其與毒娘子秘談之事,更令男驚駭。

  「原來彼為長春教漢外旁支之直系門人,祖先本是蒙人,蒙人失掉中原江山之後,無日不在作捲土重來的打算。長春子乃是伯顏猛可之堂弟,潛入中原為乃兄佈置重回中原建立大元皇朝之計。但彼有自知之明,大明江山如無內亂,蒙人絕無重建皇朝之可能。因此彼在兩大高手隱世下落不明之前,不敢妄動。事過三十年,認為兩大高手絕不會重出江湖,以為有機可乘,便拉攏毒娘子出面,傳授劍術絕學,著毒娘子暗中準備,網羅黑道群豪,準備大舉鬧事搗亂大明江山。

  「毒娘子本恨縹緲仙子入骨,恨令智昏,答應長春子期以三年,三年中長春子須將藝業傾囊相授,一切必須由其主事,她將假藉所謂縹緲劍訣騙局,引出縹緲仙子,並暗中物色可羅為己用的人。

  「最後,長春子決定於西傾山建立秘窟,一面將蒙人之高手引入秘窟,待機而動,著毒娘子在中原各地秘密建立秘窟相互呼應,以江湖神秘客面目在江湖上走動,廣羅羽黨,彼則暗中在旁策劃,消滅異己,期以三年,多則五載,便可舉事。

  「男悚然而驚,深感事態嚴重,驚懼之下,不慎震動簷下浮塵,致被發覺。男功力相去不啻天壤之別,唯一全身之法只有逃走,遁入盤龍嶺山林之中,卻被長春子以罡氣後震而毀了經脈,幸而逃得性命,未露身分。

  「男以奪命金丹保全殘身,三晝夜後逃至徐州府,本擬尋找友好,將信息傳出,豈知恰逢府官追捕惡盜安慶二丑。大丑禿鷹沙源逃經男身旁,竟將贓囊拋於男身畔,嫁禍自遁。

  「巡捕將男擒至府衙,查出囊中除一枚寶石玉簪與及兩串珍珠之外,其餘金珠,全為失主之物。

  「大盜已逃,官府只有唯男是問,男熬不過酷刑,屈打成招,問成死罪秋後處決。其實男飽受酷刑而面目全非,傷勢更為沉重,命在旦夕。

  「是年歲次甲辰,山西秋七月大旱,人易子相食。男於其時獲減刑,流役邊塞。至肅州衙時,男已在生死呼吸間,去死不遠。

  「天無絕人之路,幸遇流犯役所難友龍中海,悉心為男調治,無微不至,視男如手足,義勝同胞,挽回男之性命,恩同再造。

  「轉瞬兩月,男自知不起,盼見雙親之事已行絕望,唯恐雙親日後捲入江湖是非,更恐江湖敗類毒害我族類,為虎作倀助蒙人重行屠殺我大漢子孫,特以梵文刺語,希能找到近期刑滿返回中原之人,將書面呈雙親大人之前,及早揭發惡道及毒娘子之陰謀毒計,男死亦瞑目。大明成北二十年冬十月丁已,不孝男濟慈絕筆。」

  吳世安唸完,淚下如雨,羊皮紙梵文遺書飄落腳下,渾身都在顫抖,切齒叫道:「長春子哪!你好狠的心腸,想當年你與四絕秀士在廬山論劍,一劍傷胸命在旦夕,恰逢我路過廬山五老峰下,以奪命金丹搶回你的性命,你卻在三十年後殺了我的兒子。天哪!天道何存?」

  他掏出懷中的一塊玉块作勢向地上擲去。

  窮學究一把將他的手扣住,沉聲道:「弟弟,不可。這塊牛鼻子的信物,日後將有大用。」

  吳世安揮淚厲叫道:「有什麼用?惡道志在斷送大明江山,為爭江山道義兩字毫無用處,他也不會因這玉守信放過我們,除非你我能任由他驅策。」

  「弟弟,你聽我說,我們必須不辜負慈兒的一番苦心,要對得起慈兒臨死傳書的苦心,咱們必須暗中聯絡江湖同道,秘密破壞惡道毒婦的陰謀詭計,一切我會好好安排,這玉玦交給我,我想會有用得著的一天。咱們行事必須極端保密,如走漏了絲毫消息,咱們一切都完了。」

  他向中海看去,中海已踉蹌地內外走,一雙大手不住地開合抓扣,腳下沉重。

  窮學究一驚,搶出叫:「龍老弟,你怎麼了?是否感到毒發了?」

  中海臉色鐵青,搖頭道:「不!小可尚無不支的感覺。令侄書上所說的祖母綠寶石簪,乃是家祖母傳家至寶。七年前,小可已流役邊塞,家父母被奸人用重金聘請兇手先用迷煙薰倒,再用虎爪分了,寶石簪被藉入官,四年後該官在瑞金途中被殺,寶石簪不知下落,卻到了安慶雙醜手中。殺官擄劫的強盜,也是奸人指使的罪徒,其中有一個叫千里旋風聞達,看來也必定有安慶雙醜在內。小可必須找到他們,追出暗中主使的真兇。聽到令侄提起此事,小可感到心痛,就此告辭。」

  「你不能走……」窮學究焦急地叫,伸手急挽。

  中海轉身伸手猛撥,向大門急退。

  窮學究扣指疾彈,一縷罡風遠射五尺外,擊中中海的右期門穴,好精純的指風打穴,接著一個箭步搶出,一把將中海挽住,大聲道:「老弟,你是老朽的貴賓,按理老朽不該如此留客,但我看出你是個傲骨天生施恩不望報的人,不會接受老朽的至誠邀請。而且在五鼠未擒解藥未獲之前,老朽豈能讓你在外面擔受風險?只好請老弟在店中稍候。」

  這時,安寧匆匆推門進入,低叫道:「大哥,五鼠已經返回客店……」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