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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四人在房中把盞促膝暢談,中海總算對江湖道有了些少認識,但他不加理會,因為他毫無在江湖上闖蕩流浪的打算。

  談起近些年來有關縹緲劍訣的事,九天大鵬另有一番見解。他認為縹緲仙子本人,目下年紀絕不會超過古稀之年,一個修為有素的女人,壽高百齡算不了一回事,如不遭逢意外,目下定然尚健在人間,豈有留下劍訣讓人尋找之理?

  縹緲仙子不但是早年的一代女劍豪,能與她分庭抗禮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又是俠義英雄,她的終身伴侶更是逃世的儒士。因此,絕不會故弄玄虛留一本劍訣愚弄天下武林朋友。

  至於因何接二連三出現了十一本偽劍訣之多,九天大鵬認為其中必有詭謀,有人在江湖故佈疑陣分散武林道英雄好漢的注意力,吸引這些人天南地北奔波、勞累、殘殺、互相猜忌,趁機進行部署可怕的陰謀,用意何在,難以猜料,令人費解。

  一住十日,少山主雍玉早已痊癒;老人的病也大有起色,已經可以飲食如常,臉色也快恢復原狀了。

  這十天中,中海相當忙碌,三位名醫居然也肯虛心就教,山寨中的病患更是川流不息地前來討藥方。山寨中來了一位神醫,而且又是一個義薄雲天的好漢,大小寨主們惺惺相惜,誰不想前來攀交一瞻丰采?可把中海忙得團團轉,幾乎將返鄉的事忘掉了。

  十天中,狂乞和施姑娘並未前來。

  九天大鵬自不必說,他將中海視同子侄。他的妻子路荑,更親率僕婦照顧中海的飲食起居。少山主雍玉是個豪爽英俊的少年,他叫中海大哥,兩人相見恨晚,幾乎寸步不離。十分投緣。總之,全家男女對中海簡直奉若神明。

  已經是二月初,今年閏正月,算起來已經是暮春季節,距解凍期已是不遠。這幾天經常麗日高照,但比往昔更為寒冷,罡風砭骨,奇寒無比。

  他該上路了,老人已等得不耐煩啦!

  這天晚上,他打發走雍玉,直趨老人的房間。

  「篤篤篤!」他輕叩門環。

  房門拉開了,老人含笑舉手虛引,說:「老弟台,請進,老朽正欲前往促駕哩!」

  中海跨入房中,順手掩上門,笑問:「老伯今晚氣色極佳,再服三劑藥,保證痊癒,老伯找小可有事麼?」

  「坐下來談談。老弟台打算何時啟程?」

  「三天後,老伯即可痊癒,小可即啟程東下。」

  老人搖搖頭,低聲道:「老朽可將藥帶走,沿途煎服。」

  「哦!也好。老伯的意思,是想和小可同行麼?」

  「正是此意。」

  中海心中為難,說:「小可腳程快,老伯……」

  「老朽相信不弱於你。」老人微笑答。

  中海淡淡一笑,泰然地說:「小可早知老伯是身懷絕藝的高手,但病未痊癒,不可妄耗精力。」

  老人也淡淡一笑,說:「你為人心地善良,天生異稟,聰明機警。」

  「老伯過獎了!」

  「但你很粗心。」

  「粗心?」

  「是的,時至今日,你並未問過老朽的姓名,也未過問老朽受傷的緣故。」

  中海呵呵一笑,說:「如果過問,老伯豈不懷疑小可有意市恩麼?」

  老人也呵呵一笑,說:「哦!原來你還工於心計哩!我問你,你曾聽說過江湖中有一個亦正亦邪心狠手辣的報應神費浩麼?」

  「早些天曾聽山主談及,那是一個神出鬼沒,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奇人,心黑手辣,也行俠仗義的……」

  「正是老朽。你再往下罵,我臉上可要掛不住了!」老人笑道。

  中海吃了一驚,惑然地問:「據雍山主說,老伯年初還在南京大鬧雞鳴寺哩。」

  「小聲些!所以說,我的腳程不比你慢。我的行蹤,如果自己不說穿,任何人也休想摸清我的底飄忽不定,出沒無常,別人才要不了我的命。」

  「然則老伯何以在臨洮府附近受傷十餘日之久?」

  「在臨洮府?你錯了,我走的是迷蹤路,像鹿欺騙獵犬一般令追蹤的人難以捉摸。這次我受傷是值得的,我已冒生命之險深入不毛之地,探出近些日子以來令天下群雄被蒙在鼓中的秘密詭謀。我將急返中原找一個人,將消息告訴他以便早定對策。在最近期間,江湖將有腥風血雨。這次天幸遇上了你這救命菩薩,不敢言謝,願將我畢生心血所研的一種防身絕學傾囊相贈聊報萬一,你不反對吧?」

  「這……這……」

  「請不必推辭。我知道你不願做江湖人,但多一種防身絕學有百利而無一害。像這次被雍山主的人所截,如果你有我這種絕學在身,他們不見得就能將你攔下。」

  「但不知老伯所說的絕學,需要多久才能竣功?小可急須返回故鄉……」

  「你請放心,這是一種把握對方神意的秘術,再以身法相輔,以使趨吉避凶的小技巧而已。咱們結伴同行,不消三五天,你定可心領神會直登堂奧的。老朽的拳劍其實不登大雅之堂,但憑我所參悟的絕學,二君五妖魔三生三丐也無奈我何,甚至他們還會有失手的機會哩。我這種小技巧稱為神意步,也可稱神意身法。習時先深研各式人物的各種反應。俗語說:心意動,形於臉。又說:手眼俱到。眼中傳神,意動手至,可知神動在先,手絕不可能與神俱到;抓住對方的神意,便可洞燭機先未卜先知,便能及早趨避或者搶制機先。然而不管趨避或搶制,必須有一種巧妙的身法俾供使用。不然亦是枉然的。站起來,你先搶攻一招試試?」

  中海意似不信,剛站起,便一爪急探報應神的左膝,捷逾電光石火。

  豈知報應神左膝不往右移,反而向左一擺,身軀疾轉,左手已扣住了他的右手脈門,右掌亦到,停在他的鼻梁上,令他大吃一驚。

  報應神迅即放手,笑道:「說穿了毫不足奇。首先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相信,必定突然進擊。進擊時,你必定不好意思攻上盤,也想出其不意。同時你身未站直便出手,必定攻下盤,下盤最近處是膝,人慣用右手,右手抓膝,盡在其中,我反擊你便容易了。我的身法不向右移,你必定撲空,左手用不上。身轉是防你再出招,攻你的臉門迫你自衛,勝算在我。這是簡易的法則,咱們好好研討。今晚先告訴你觀察入微之術,明天咱們上路,沿途有的是時間,慢慢來。追我的人必定以為我死了,咱們可以放心大膽慢慢趕路。」

  翌晨,兩人結束停當,方向雍山主告辭,少不了挨了一陣子好埋怨。山主堅留,兩人堅辭,去意堅決。最後,山主強他倆不過,立即鳴鐘列隊,恭送兩人出山。中海堅決不收受山主所送的大包金珠,只受了一包食物。雍玉直送出二十里外,方依依分手,灑淚道後會,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如銀雪地後方轉回山寨。

  當天午間,雍玉率領著十六名高手下山,易裝上道,暗中保護中海的安全,作長行的準備。各地大峪山的暗樁,早已分頭至各地知會,早作安排。

  白衣神君早已在鞏昌府等候,他早已探出中海在大峪山作客。等到中海之後,他仍然在暗中護送。這次他小心了,只在中海的後面緊盯。中海和報應神不急於趕路,未晚先投宿,雞鳴後上道,不斷地參研神意身法。

  十天後,才走到漢中府的鳳縣,慢得像老牛拉破車。沿途平安無事,中海以為不會有人再找他了,報應神必須在鳳縣和中海分手,他要從棧道入川,一南一北各奔前程,互道珍重而別。

  白衣神君夠朋友,他始終緊隨在後,這時方鬆了一口氣。

  雍玉扮成一個富家子弟,在半里後跟進。

  中海不知身後有人呵護,無畏無懼地奔向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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