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大地龍騰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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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慈,後患無窮哪!」白衣神君說完,向中海揮手示意,躍上瓦面走了。 「龍大哥,小心珍重。」是素素的祝福聲,聲音逐漸去遠。 房門口,出現兩名臉無人色的店伙,僵在門旁驚恐地向內注視。中海向他們揮手,說:「這兒的事不必過問。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店伙盯了屋頂一眼,欲言又止,然後搖搖頭走了。 中海將骨灰小心翼翼地倒入匣中,無意中抖動匣下的薄薄布包。由這個布包,他想起三年前姓吳的難友。 三年前,他已是衛所百餘名服刑囚犯的首領。這裏囚犯都是經常有人挨不下去而身死異域,也經常有陸續送來的囚犯補充。姓吳的囚犯押到時,由於經過長途跋陟,已經奄奄一息,大病纏身,去死不遠。他為人古道熱腸,以首領身分,替姓吳的盡心照顧護理,將姓吳的難友從鬼門關硬拖回陽世。 姓吳的大名叫濟慈,年約四十左右,身材甚高,臉上疤痕密佈,醜陋不堪,瘦得不成人形,所以其他的人叫他吳病夫,真名反而湮沒了。 吳濟慈在衛所只活了半年,半年中與中海極為投契。死前,撕下褲內側縫在布襯內的幾張已泛灰色的薄羊皮紙,用青布包了,親手交給中海,懇求中海如果日後恢復自由,務請將他的骸骨和這幾張羊皮紙送至福建建寧府崇安縣南大街崇安藥局。 古道熱腸的中海毫不遲疑地答應了,並未詢問羊皮紙到底是啥玩意。吳濟慈卻告訴他,紙上用奇特的文字寫了他被人陷害的經過,如果落在別人手中,可能會有大麻煩,要中海做成連著布包的布囊連同骸骨一同帶走,以免引起麻煩。 吳濟慈在役所的半年中,誰也不知他是個身懷絕學的高手,因為他的氣門已被人毀掉,重要的經脈也被人用手法加以損毀,事實已成了廢人。 吳濟慈身死衛所,中海遵守諾言,在恢復自由之後,立即起出濟慈的駭骨,萬里迢迢要將骸骨送回濟慈的故里,以盡朋友的情義。其實,直至目前為止,中海始終不知道濟慈的身世,更未想到看看羊皮紙裏的隱情。 今晚,拈著這他藏羊皮紙的布包,不由疑雲大起。他心中在想,羊皮紙上所寫的內情,會不會是與江湖人有關的江湖秘辛呢?不想做江湖人,如果因此而捲入江湖漩渦,實非所願。 他有打開布包一觀的衝動,但卻忍下了,吳濟慈未表示可以讓他觀看,他怎可因一時衝動而拆看其中的秘密? 他嘆了口氣,用布包將骨匣包好,用繩索綑實。挑亮燈,將睡具重新理好,倚炕坐下。 他睡意全消,解開衣襟,撕布帶將右肩外側的傷口裹了。天氣太冷,且傷口不大,血早已凝結,已無大礙。他所練的氣功不怕普通的刀劍兵刃,但抗不了吹毛可斷削鐵如泥的寶劍,只好自認倒霉。 倚壁坐好,他探手懷中,取出一封書信,緩緩打開。這封信的內容,他甚至可以倒背出來,但他仍然不時取出細閱。 書信的封套已經殘舊,寫的是:「陝西肅州衛嘉峪關流配所。龍中海吾兒收執。寄自湖廣永州府道州三山集。」 封後,有兩個大字:平安。另四個小字:酒資已付。 封面,蓋有四方形的道州知州衙門的大印。封底,則有肅州衛郵傳司的長方形印信。另記的年月是大明成化二十一年冬十月十日,這封信,已有三年的歲月了。 他在燈下展開已快破損的信箋,心事重重地仔細閱讀,虎目中隱有淚光。 驀地,燈火搖搖。 他抓起桌上的茶壺,抬頭厲聲道:「諸位,不可欺人太甚。龍某不招惹任何人,也不願生事自找麻煩,但泥菩薩也有土性。真要拼命,龍某也不是善男信女。」 燈光下,長炕上站著兩個人,顯然是從屋頂的破孔中飄落房中的。左首那人頭戴儒冠,穿一襲長皮袍,腰帶上插了一把玉骨摺扇,扇墜懸著一顆光華四射的大紅寶石。中等身材,面如冠玉,劍眉入鬢,顯得年輕俊逸,一表人才。 右首那人年紀略大些,約四十上下。皮風帽,短銀鼠裘,腰懸長劍,看上去英氣勃勃,人才品貌皆不輸於左首的儒士。 兩人臉現笑容,左首的儒生指了指炕後已封閉了的窗口,微笑道:「小老弟先別生氣,咱們此來並無惡意。剛才房中的事故咱們在窗縫看得真切。」 中海就壺嘴將冷茶喝乾,挺身下來,冷冷地問:「那麼,諸位仍是為劍訣而來的?」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剛才天玄劍施銓的女兒已經說得夠明白,只希望尊駕誠心與咱們合作。」 中海注視了兩人片刻,無可奈何地說:「好吧,你們有何高見,但請言明。」 「尊駕不先問問咱們的姓名麼?」 「請教。」中海無可無不可地說。 「大概你也曾聽說過一劍一琴三丐三生,在下玉扇書生荊偉明。」 「雲棲生司馬長青,正是區區在下。」懸劍的人答。 中海抱拳行禮,說:「午間方聞三生的大名,晚間即得見顏色,小可幸甚。兩位有何見示,尚請賜告。」 玉扇書生向屋頂招手,說:「成老弟,請下來一觀。邊地風雪之季,追蹤極易,那妞兒走不了的等會兒再前往尚未為晚。」 屋頂破孔中,接二連三降下三個人,兩個是彪形大漢,一個是英俊的壯偉青年。青年劍眉虎目,齒白唇紅,七分英武中,透露出三分書卷氣。只是,虎目中流露著不正常的光芒,正是一般所謂的色眼。 兩個彪形大漢絡腮鬍森森戟立,根根見肉,肩寬腰圓。大環眼兇光暴射,像一對煞神。背上各繫了一把連鞘九環刀,紅綢子吹風十分醒目。兩人面貌十分神似,叉腰分立在青年人身後,向中海虎視眈眈,一看便知他們是青年人的保鏢。 青年人腰懸長劍,臉含朗笑,向玉扇書生微笑道:「荊兄所說確有道理,妞兒像是煮熟了的鴨子飛不掉的,急也不在一時。」 玉扇書生轉向中海,說:「龍老弟,在下替你引見引見。這位成老弟名紹箕,綽號美稱小襄王,是目下江湖中有數的風流人物之一,出道雖晚,聲譽甚隆。成老弟的尊翁,是二君之一,提起麒麟山莊莊主玉麒麟成君玉,如果是江湖人沒有不知之理。那兩位壯士,是麒麟山莊的超塵拔俗好漢,人稱麒麟雙豪。老大人熊歐文,老二怪熊歐武,是親兄弟倆,練了一身金鐘罩上乘秘學,內外兼修功臻化境。老弟不可輕易放過親近的機會。」 不等中海有何表示,小襄王已在袖中取出一本書,丟過說:「龍兄,請看看這本劍訣,是不是枯骨魔僧從積骨窟中找到的原本?」 中海接下,不用翻閱,便知確是那本裏面畫有許多龜牛豬犬的偽劍訣,信手拋過說道:「正是這一本。」 「真的?」 「半點不假。」 「你沒看,怎知道就是這一本?」 「這本劍訣首先落在小可的身前,所以一看便知。」 「裏面寫了些甚麼?」 「小可不知。」中海直率地答,為了省麻煩,他只好推得一乾二淨。 小襄王將劍訣交與人熊歐文,又道:「龍兄,可否將你手中的書信讓在下一觀。」 「那……」 小襄王向怪熊歐武揮手,說:「拿來。小心了。」 怪熊歐武應喏一聲,大踏步上前將手一伸,似乎懶得說話,氣焰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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