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大地龍騰 | 上頁 下頁


  「見鬼!老紅毛被雙尾蠍戮了兩個窟窿,頭也碎了,鬼才向你買哩!還不丟掉它?」

  白衣神君舉手一揮,說:「風雪太大,咱們到廟中聊聊。小伙子,今天只能趕到鎮羌驛,趕兩步也就到了,何不也到廟中坐坐?走啦!別婆婆媽媽的。」

  中海只好丟掉死狼,說:「小可遵命。大叔請。」

  白衣神君領先向山神廟走去。廟外,紀玄五個人仍站在風雪中,不敢移動。白衣神君到了廟門,同他們說:「勞駕,去弄些木板來,火燒旺些。」

  紀玄見白衣神君口氣溫和,心中大喜,應喏一聲,五個人七手八腳從殿後弄來不少木板,殷勤地為神君和鬼丐準備座位,奉上攜來的酒肉。

  眾人圍著火坐定,白衣神君向紀玄問:「老弟台與玉麒麟有何淵源,遠至西北有何貴幹?」

  紀玄畢恭畢敬地說:「晚輩不是麒麟山莊的人,僅與山莊的大總管蕭哲有深厚的交情。」

  「哦!是那位人稱八臂金剛的蕭哲麼?」

  「正是他。蕭兄不克分身在江湖行走,託晚輩到邊塞尋訪一位四年來音訊全無的朋友的下落。晚輩人地生疏,因此找到曾經一度在肅州衛流配苦役的邱士豪與高斌兩位兄台設法,同時也聘請唐古特和卓伯特兩人,準備深入蒙蕃兩區全力找尋。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晚輩只好盡人事。」

  「老弟要找的人是誰?」

  「前輩也許不陌生,那人的綽號是夜遊神……」

  「哦!是他,他的家傳伏魔劍法算是江湖一絕哩!」

  鬼丐也和中海聊上了,他問:「小伙子,你定然練了內家氣功,是麼?」

  中海臉上一紅,笑笑說:「只學了些少皮毛,不登大雅之堂,老伯幸勿見笑。」

  白衣神君扭頭向他笑,說:「小伙子,你天生練武人的稟賦,不苦練太可惜了,我傳你兩手,怎樣?」

  「小可認為最好不學為妙,免得爭強鬥勝又出人命,人生有多少個八年?大叔的好意,小可心領了。」

  「你這人真是無可救藥,為何甘心讓人判你的罪?你不會一走了之?」

  中海長嘆一聲,黯然地說:「大叔,小可一走不打緊,我那堂上雙親怎麼辦?」

  「哦!你倒是個孝子,失敬了。」白衣神君真誠地說。

  鬼丐立即岔開話題,指著他的大包裹問:「流配的人,那有這許多零碎?」

  中海神色一整,說:「裏面有一個裝骨灰的木匣,所以看上去甚大。某實,裏面只有小可的一些破爛衣衫而已。」

  「骨灰?」鬼丐訝然叫。

  「是的,四年前,苦役所送來一位體弱多病的仁兄,只活了半年……」

  邱士豪插口道:「哦!是那個醜陋不堪,弱不禁風的吳病夫?」

  中海點點頭,往下說:「就是他,你兩位走後不久,他終於撒手永別人間。在他到達配所的第一天,我便盡心照顧他,我是配所的頭兒,同是天涯淪落人,同病相憐,我必須替他盡力。但他的確太過虛弱,終於捱不了苦難,只活了半年。臨終前,他託我將他的骨灰帶回他的故鄉。我見他死前太過痛苦,不得已毅然應允。大丈夫千金一諾,我不能忘了當年的諾言,出所的當天,我便將他的遺骨起出,裝在木匣中帶走。」

  許久許久,沒有人做聲。

  白衣神君突然站起,輕拍中海的肩膊,幽幽一嘆,感慨地說:「老弟,你讓我們這些人慚愧。請記住,華山梅海的大門,不論晝夜皆為你而開,如蒙不棄,務請移玉枉顧。白衣神君一生行事,亦正亦邪,亦俠亦盜,毀多譽少,跳不出酒色財氣名利場,但人性仍在,願以至誠交你這位朋友,幸勿見拒。我該走了,後會有期。」

  聲落,身形似電,再一閃便穿出廟門,隱入茫茫風雪之中。

  鬼丐怔怔地抬頭望天,突然挾起打狗棍,啪啪中海的肩膊,低聲說:「老弟,此地不宜逗留,白衣神君本想等枯骨賊禿轉來,但他已決定放手不管了。走吧!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伸手抓起骷髏口中的青玉骷髏珠放入懷中,用竹杖在支骷髏的木棍下,畫了一個老叫化的像,聊聊幾筆,居然神似。畫畢,縱入風雪之中走了。

  紀玄舉手一揮,喝聲「走!」五人也投入風雪中走了。

  中海也開始結紮,剛將背囊抓起,殿後白影一閃,小孤人妖靳雲英俏生生地出現在火旁,身法之快,駭人聽聞。

  「咦!」中海抽口涼氣叫。

  小孤人妖掀開護耳,露出黑亮的鬢角,臉上晶瑩如玉,白裏泛紅,吹彈得破。深潭般的大眼睛水汪汪,微微一笑,櫻桃小嘴中微露編貝似的弧犀,走近火旁,若無其事地說:「那些傢伙可惡,不早說劍訣是假的,害得我白追了十里地,幾乎被狼群所困。」

  中海八年來沒見過女人,感到臉上一熱,訕訕地說:「姑娘請便,小可要走了。」

  「慢著。」小孤人妖不在意地說。

  「姑娘有何指教?」

  小孤人妖注視著他,說:「我叫人妖,家住小孤山,不必叫我姑娘,叫我小孤人妖好了。我有時男裝,時而女裝,神出鬼沒,變化無常,所以他們叫我人妖。」

  「你……你定然是女人,怎……」

  「我本來就是女人,少見多怪。」

  「那……」

  「別那。解開你的包裹。」

  「甚麼?」中海訝然問。

  「不要大驚小怪,我這人從不受騙,疑心大,剛才你博得那兩個傢伙的同情,我卻不信你的包裹中有骸骨。」

  中海一聲不吭,解開了包裹,在一大堆破衣褲中,捧出一個一尺見方的油漆木盒,揭開蓋奉上說道:「敝友死後,役所按例沒有棺木收殮,骨殖已大都腐朽,但仍可分辨,請姑娘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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