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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這……可是,早先在下並不知道貴寶號的貨物中有金珠寶石,既然已經知道,就不是一干兩銀多所能了斷的了。就憑今早等駕與侯知縣打交道的排場,閣下的身價行情看漲……」

  「漲多少,一倍,怎樣?」杜二東主大方得很:「但在下先表明,誰也不會帶那麼多銀子在身邊,按市價,鄭州是金一銀六,我給你四百兩金子折銀二千四百兩。閣下該滿意了吧?」

  像這種與強盜談條件的大手筆,可說是空前絕後的,任何不講理的強盜,即使已經佔了絕對優勢,也不會出花樣刁難,在情理上非答應不可。

  「咱們只希望破財消災。」范賬房發話了:「老兄,人不能太貪,大貪了不會有好結果的。」

  「呵呵!咱們橫山雙怪並不貪……」

  「你們不是橫山雙怪。」那位疑似耿莊主的騾夫搶著說:「橫山雙怪在兩天前,被兩位身材瘦小功力奇高的人,擒住並打傷送至廣武醫治,今晨巳牌左右,咱們已接到信息了。」

  「哦!閣下真人不露相,但不知閣下是哪座廟的大菩薩?」

  「你沒有知道的必要。總之,今天你們非常非常的幸運……」

  「如果不幸運又怎樣?」

  「你不要不服氣。」騾夫冷冷一笑,右手一伸猛地一掌吐出。

  相距約八尺,書案突然向假雙怪平撞,如被看不見的巨靈所撞擊,徹骨裂肌的勁氣如怒濤洶湧。

  假大怪左手一伸,急撞而來的書案突然靜止。

  「你的內功火候很精純,最少也下了四十年苦功。」假大怪說:「但憑你這兩下子,還唬我不倒。」

  騾夫眼神一動,眼中碧芒暴射。

  「在下卻是不信。」騾夫挺身站起說:「接得下區區三掌,就可證明你配做勒索的強盜。」

  聲出人動,來勢如電,聲落掌到右掌驟吐。

  中間隔了一張三尺寬六尺長的書案,假大怪早知對方的底細,也就不再客氣,硬碰硬力貫掌心,一股渾雄無比但韌性奇大的勁道,聚於一點突然迸發,手一伸,對方發自體外可傷人於五尺外的威猛勁道有如泥牛入海無形自消,劈空內勁完全失去作用,被他的掌探入,雙掌接實。

  「噗」一聲悶響,一無勁氣發出,二無氣流激動的呼嘯,騾夫突然驚呼一聲,身形倒飛而起,飛越剛才所坐處,飄出臺外,跌下臺去了。

  假大怪一聲長嘯,飛越書案,半空中雙手一揮,左手電芒破空電射而出,右手已拔劍在手,以雷霆萬鈞之威,帶著震天長嘯,向前飛撲而上。

  杜二東主與范賬房大吃一驚,分向左右飛躍,飄落祈雨臺兩側。

  「請住手!」杜二東主躍退時大叫。

  跌落台下的騾夫,左手已經作勢扔出,突然手往下垂,腳下踉蹌。左上臂貫入一把飛刀,左手五指緊收,死抓住一顆橘紅色鵝卵大彈丸。顯然,左手筋絡被飛刀所傷,五指收緊無法控制放鬆。

  假大怪那長嘯下搏的聲勢空前凌厲,即使功力相當的人也不敢硬接。

  騾夫眼中的碧芒斂去,大駭中總算靈智猶在,百忙中扭身便倒,用上了懶驢打滾,斜滾丈外脫出險境。

  杜東主與范賬房恰好縱到,左右一分。

  「住手!你不要金子了?」杜二東主心虛地叫:「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

  「這可是你們先動手的,後果由你們負責。」假大怪收劍沉聲說:「今天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好來好去你們走吧,不然我要留下這個人……」

  他向驚怖地後退的騾夫一指,騾夫扭頭向不遠處的座騎飛奔。

  杜二東主悚然後退。范賬房臉色大變,也一步步後退。

  「明天等在下的口信。」假大怪厲聲說。

  另一怪正待追出,卻被假大怪攔住了。

  目送三人策馬去遠,另一怪說:「兄弟,真該留下那老匹夫問口供的。」

  「即使你活剝了他,他也不會招供的。」假大怪說。

  「真是耿莊主老匹夫?」

  「大概不會錯。老實說,能接下我一記乾罡坤極大真力一擊而不受傷的人,少之又少,老匹夫就有這份渾厚的功力。我也估錯了他,他的霹靂掌已練至陽極陰生境界,我用對付霹靂掌的勁道想擊散他的氣功,所以功虧一簣,但已嚇破他的膽了。我想,下一次出面的人,可能就是主要的人物,必定比耿老匹夫高明。把高手一一擊潰,他們便會現出原形,屆時老爺子便可放心接近他們了。走!去安排下一步棋。」

  「能如期阻滯他們的行程,我們已成功了一半。另一半,我們還得努力,走!」

  假大怪發出一聲長嘯,東西里外的樹林中傳回一長一短兩聲尖嘯聲,馳出兩匹健馬,馬上的兩騎士裝束打扮,幾乎完全相同,座騎也是棗騮。

  兩個半死不活,風塵僕僕遠至開封投親的古稀老人,背著小包裹點著棗木棍,住進了鎮尾的小客棧裏,盤纏不豐只好擠大統鋪;這家小棧只有統鋪而無上房。

  鎮口附近的兩家大客店,住著杜二東主的馱隊。鎮上這條大街,全長不足兩百步,鎮頭鎮尾一望可及。官道在莊北,防洪的土圍子並未將官道包括在內,進出市鎮,須經由東西兩座莊門,有路通向傍鎮而過的官道。

  兩老人是六合瘟神和狂劍榮昌,大膽住進鎮來了。安頓畢,兩人在房中低聲交談。房中空空如也,還沒有旅客落店。

  「就算姓耿的化裝混跡可疑,但並不能證明他所保護的人是梁剝皮。」狂劍憂心忡忡地說:「符老如果弄錯了,咱們如何向天下英雄交代?如何慰陝西枉死的無辜於九泉?依我看,還是慎重點才是,必須證實之後才能下手,不然於心難安。」

  「榮老,我最討厭你就是這一點。」六合瘟神撇撇嘴:「做事婆婆媽媽諸多顧忌,左也不是右也不對,死心眼頑固倔強,死抱住道義兩個字當活寶,像你這樣辦事,保證一事無成。我問你,在滎陽他們嚇走了知縣的情景你是親眼看到的,侯知縣可是有名的清官,如果不是欽差,誰有那麼大的權勢?」

  「別忘了,知縣只是一個比起碼官稍大一點點的小官,不要說其他的朝庭大員,他的頂頭上司多得不可勝數。豐源寶號交通官府乃是盡人皆知的事,聽說出資的暗東有不少是現職的方面大員,弄幾份權貴書函作為打通關節的法寶,甚至作為權貴秘密運解某些貢品的護身符,侯知縣再清廉能幹,怎敢冒大不韙自毀前程?這是很可能的事。可惜,沒有機會問問侯知縣……」

  「去你的!你敢去問,他也不敢講。你這自命俠義的老好人,能強迫他招供嗎?」

  「這……」

  「榮老,你成不了事,要不你走,讓我來撐大旗,你畏首畏尾,成得了屁事。」六合瘟神不客氣地說:「你是老了,愈老愈糊塗,愈老愈軟弱,昔日的狂劍何處去了?」

  「老天爺!讓你來胡搞,這些人……」

  「少死掉一個,惟我是問。」六合瘟神似笑非笑地說:「有姓耿的老狗在,我可以名正言順,送這些人下地獄。你心腸軟,最好走遠些,以免有玷你的俠名。我六合瘟神是不怕挨罵的,活了七八十歲,我也不怕天譴短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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