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大刺客 | 上頁 下頁 |
一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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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你一定在。」天驕夫人聲嘶力竭地尖叫:「耿莊主是個怕死鬼,你已經有備,他無奈你何,發動期遲了一個多時辰就是明證。我知道你在外面,放我出去!」 「耿莊主更是有備而來,符前輩凶多吉少。」 「如果耿莊主殺了老鬼,不會丟下我撤走的。」天驕夫人丟下劍絕望地說:「至少他會放火把老鬼窩燒了,你聽見火燒的聲音嗎?」 「沒有。」 「所以一定是老鬼佔了上風。耿莊主有嬌妻美妾,兒孫一大群;家大業大名利雙全,是不折不扣的怕死鬼,他只會唆使別人送死,風聲不對,他就會溜之大吉,所以我不願和他一起行動。老鬼的龜窩仍在,那就表示耿莊主那怕死鬼溜掉了。」天驕夫人終於知道分析了:「洞內的聲音,可從窗孔傳到上面,老鬼不理不睬,他存心不良……」 「他要把我們餓死在洞內。」林彥在火上添油:「三五天也許餓不死,但一定會渴死。天驕夫人,你是不是感到口中發黏,嘴唇在開裂了?好鹹是不是?嘴唇乾裂快發麻了吧?」 「老鬼……」天驕夫人發狂般厲叫。 「血太濃,心火愈旺,呼出的氣又乾又熱,好像肚子裏有人正在燒火。這時如果那頭大馬猴吐下一口口水,你也會爬伏下來舔它的口水,大馬猴也並不那麼可憎……」 「住口,你……」 「咦!你向我發什麼威?」林彥怪腔怪調地問。 「都是你們兩個小輩壞事。」天驕夫人轉移了目標:「要不是你拒絕合作突圍,我也不會因制你而誤觸機關,你……」 「你這種人就會怨天尤人。」林彥搶著說:「得意時不可一世,天老爺第一你第二,好處都是你造成的。一受到挫折,就怨天恨地,都是別人的錯,只有你是無辜的。天不應有晝夜,地不該有草木山川……」 天驕夫人一聲咒罵,循聲發狂般衝來。 「噗啪啪……」拳掌著肉聲大起。 「哎……住手!」是林彥的驚叫:「哎喲!你這鬼女人好毒……」是芝姑娘的驚罵,接著是身軀擲倒的沉重落地聲,顯然是她被擊倒了。 「我先宰了你們!」天驕夫人兇狠的聲音刺耳已極。 一陣纏鬥,黑暗中不時傳出林彥與姑娘挨揍的聲浪,驚呼與咒罵齊出,天驕夫人咬牙切齒的咒罵愈來愈虛弱。最後,林彥與姑娘拼命躲閃,腳下大亂,鬼叫連天,仆而又起,連滾帶爬,躲避天驕夫人的瘋狂攻擊。 折騰了許久,終於,三個人分為三方,分別倚在石壁上呻吟、喘息、叫痛。 如果有燈光,這情景一定很夠瞧的。饑渴交加,雙方都失去用內勁傷人的精力,摸黑糾纏,摟抱撕打在所難免,衣衫零落乃是意料中事,三人皆已精力盡耗,連站起來都感到困難。 喘息片刻,天驕夫人終於崩潰了。 「符……符安,放……放我出……出去!」天驕夫人像在乾嚎:我……我不……不再找……找你,我……我不再恨……恨你,我要水,水……」 黑暗的內洞,只有林彥和芝姑娘的沉重喘息聲,和間歇的呻吟聲,沒有任何其他聲息。 「不……不要讓我把……把恨帶入九……九泉……」天驕夫人哭泣著沙嘎地叫:「你……你說,你是江湖浪人,你不要成家,你不要人愛你,你不要……你說我是個累贅;天下的女人都是累贅。女人該找個蠢村夫廝守,下廚房養一大堆孩子……可是,你娶了龍女,我恨你一輩子!恨你八輩……子……」 她捶打著堅硬的石壁,哭泣聲淒切。 「符……安……」她掩面哭叫:「我……我到底那一點比不上龍女?安,我真的消不了這口怨氣,我……我痛苦了三十年,三……十年……」 「你先嫁,我才後娶的。」石洞中多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 「愛玉,你知道嗎?傅瑩與你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你,雄心勃勃,驕傲自負,你要和男人爭長短,你要天下人在你腳底下俯伏。而我,闖蕩江湖滿手血腥,看過了太多的人間慘事,嚐遍了爭強鬥勝所遺下的辛酸。我需要一個和平安詳的家,需要一個能在我午夜夢迴,噩夢連連的時候,能安慰我、能撫平我內心創傷和寂寞的人在我身邊,愛我、給我勇氣、給我溫柔體貼、保持我的自尊。你不能給我這些,而傅瑩卻能。」 「安……」天驕夫人哭倒在地。 「不管你恨我多少輩子,我並不介意,因為我問心無愧。當初,一開始我就迴避你,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不瞞你說,在你我相識的前後,我的確無意成家,不敢成家。江湖人是孤獨的,寂寞的,生命有如風前之燭,瓦上的秋霜,直至我遇上了傅瑩。」六合瘟神的語氣出奇的溫柔:「她有一種超俗的氣質,讓我覺得世間是這麼美好,那些浮名虛譽不值得用寶貴的生命去爭,世間一草一木都是可愛的。她會替我分擔快樂、痛苦與憂愁,她讓我覺得與她廝守一生是人生最美好、最值得的事。時至今日,她對你依然毫無芥蒂,她就是一個這麼善解人意的、可愛又可敬的人。昨天你能平安無恙,該是出於她寬恕所致,你窮搜了我三十年,按理她和我都該恨你。起來吧,我帶你出去,你將是我夫婦的佳賓。」 「不請我們嗎?」身後傳來林彥友善的語音。 火光一閃,芝姑娘高擎著火把子。 林彥站在壁間出現的石門前。門寬兩尺側身可通,高有六尺,內陷的石壁不知何時,已被一角尺大的石塊所卡住,無法關閉了。 「咦!你……」樵夫打扮的六合瘟神訝然驚呼。 「前輩失算了,在下兄弟並未被天驕夫人耗盡精力。」林彥笑笑說:「如果天驕夫人被在下擊倒,前輩必定先施放瘟毒再進來了。」 「你認為你能在老夫手下逃生?」 「一定可以。」林彥肯定地說:「因為你大意太過自信,身上並未帶有瘟毒。」 「不需瘟毒,老夫同樣可以置你於死地。」 「前輩千萬不要衝動,晚輩是專誠前來拜訪……」 六合瘟神大喝一聲,急進兩步一掌登出,一股陰柔而且逼內腑的怪異潛物,像怒濤般向林彥湧去。 林彥手一伸,怪異的潛勁中分,他的大手已疾探而入,五指如鉤抓向六合瘟神的手掌。 六合瘟神吃了一驚,收掌沉肘左掌來一記袖底藏花,身隨掌進,掌吐出反柏林彥的右脅。 林彥手一沉,「啪」一聲硬接來掌。 勁氣四散,氣流呼嘯有聲,兩人皆馬步撼動,各向側移動半步。 火把子不能久燃,光度一暗。 「用閃字訣!」林彥低喝。 火光乍熄,芝姑娘身形一閃,閃電似的鑽出石門外,奇快絕倫。 「你們出不去的。」黑暗中傳來六合瘟神的語音:「外面的石室也是從外面封啟的。」 「有你在,出不出去在下無所謂。」林彥輕鬆地說:「人不是說過嗎?世間是這麼美好,一草一木都是可愛的,我不相信你肯與我們一起死在洞內,除非你餘情未斷,忘了尊夫人對你的恩愛,願與舊情人殉情。」 「該死的小輩!」六合瘟神怒叱,連攻四掌之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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