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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路南的兩丈高崖上方,那頭巴山人猿輕靈地躍落,接著飄降的是符夫人。

  「天孤已經投江自盡了。」符夫人微笑著說:「在天孤後面伏路的兩位江淮巨盜,已先一步被搜出投江斃命,這條路上已經沒有顧忌。老伴,早些把這婆娘打發掉吧,後山那些人大概快到了,那些伏弩窩弓,阻不了藝臻化境的高手名宿的,我們該趕去看看了。」

  「不用急。」六合瘟神笑容可掬:「耿莊主是十分小心的,機關埋伏他不怕,但他不能不怕瘟毒,所以絕對不敢大意急走,他會步步提防,像老牛破車般慢慢接近。老伴,何不坐下來看這潑婦與人猿親熱親熱?」

  「你這老不羞!」符夫人笑罵:「虧你說得出口,你這不是造孽嗎?不然就是餘情未斷,嫉心未除……」

  「呵呵呵呵!老伴……」

  天驕夫人早就心膽俱寒,抓住機會一聲嬌叱,拔劍向六合瘟神衝去,疾衝三四步,突然身形沖天扶搖直上,半空中來一記美妙的怒鷹翻雲,翻上了兩丈餘高的崖頂。

  六合瘟神一怔,大叫:「潑婦,你倒是聰明得很,但你走不了的。」

  天驕夫人登上崖頂,山風一吹,幾乎把她吹落,嚇出一身冷汗。她該向東往回走,但東面三二十步外可看出是一處斷崖,勢難飛渡。

  她慌不擇路,沿峰頂南奔。只奔了三二十步,不由心中叫苦,山勢陡然下沉,形成十餘丈高的懸崖,往下跳死路一條。

  她只好改向西奔,奔向三棟茅屋。遠出百十步外,嶺脊已無法行走,便躍下小徑,向茅屋狂奔。

  「啊……」她發出一聲長嘯。

  南面叢林深處,傳來了回嘯聲,山谷為之應鳴,久久不絕。

  她回頭察看,心中一定,六合瘟神與巨猿皆未跟來,至少目前不用擔心那可怕的雄猿。

  前面崖上崖下皆生有樹木,擋住了視線,看不見茅屋。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她非走不可,有進無退等到樹木一盡,已距茅屋不足二十步,山崖一折,便看清了茅屋外的景物。

  不看猶可,一看便膽裂魂飛,首先入目的是,大馬猴那一龐大的背影,令她感到渾身發軟,有如從萬丈高樓失足,幾乎嚇軟了。

  大馬猴聽到她的聲息,憤然轉身注視。

  她更是神魂出竅,大馬猴比人猿更兇猛更獰惡,比鬼怪更令人心寒。

  她得回頭,轉身便走。可是,僅走了三四步,便駭然倒抽一口涼氣,不知如何是好。

  六頭石虎在前領路,巴山人猿後跟,最後是六合瘟神夫婦倆並肩而行,有說有笑像是遊山玩水的名士。

  人急智生,她決定冒險,轉身向大馬猴衝去。

  大馬猴巨嘴一張,人立而起,七尺高的龐大身軀,真像個金剛怪獸,巨爪一張。

  她在距異獸身前不足一丈處飛躍而起,飛越異獸的頂門上空,雙足幾乎被異獸一把撈住,險之又險地躍登屋頂。屋頂草滑,她機警地向下一伏,手腳並用上了屋脊,這才鬆了一口氣。

  另兩棟茅屋遠在四五丈外,她無法飛渡。

  屋後是三四丈高的陡崖,崖頂生長著矮小的草木。向下望,對面的奇峰峻嶺如在眼前,中間是峽谷,看不見下沉千尋的大江,但隱約可聽到傳上來的舟子歌聲。

  除非她能利用茅屋飛渡,從西面脫身。西面的古徑不知通向何處,反正沿嶺脊走定有生路。

  或者能幸運地飛渡屋後的高崖,向南與耿莊主會合。但以她的輕功造詣來說,從軟軟的茅屋頂躍登四丈危崖,難似登天。

  她絕望了,那該死的大馬猴,已經繞至屋側,堵住了她利用另兩座茅舍脫身的去路。

  再轉身扭頭一看,六合瘟神夫妻已經失了蹤,但六頭石虎與那頭恐怖的巴山人猿,正踞伏在二十步外的小徑中,虎視眈眈據守要道。

  一聲鷹鳴,下面藍影沖天而起,那頭翼展六尺的紫鳶穿窗而出直上青雲,立即開始盤旋,徐徐下降一面發出高亢的鳴聲,一面急躁地盤旋。

  片刻間,似乎四面八方的各式鳶鳥皆向此地集中,連里外江對面的山峰上空,那些悠遊翱翔的兀鷹、蒼鷹、高山鷲、老雕……全都向這兒飛來集合,頭頂上空全是鳥影,數量愈來愈多。

  窗口出現林彥的面龐,大聲叫:「屋頂上的人是不是余兄,下來吧,走不了的,至少在屋內稍為安全些。扁毛畜生不會飛進來;巨獸通靈,大概也不希望毀掉主人的居室,在主人未現身之前,屋內是安全的。那些無知的猛禽如果發起攻擊,你在屋頂絕對應付不了,失足掉下江去,大羅天仙也救不了你。」

  天驕夫人心中一寬,謝謝天,兩個小伙子居然沒死,多兩個人不啻多兩分安全保障。她急飄而下,在大馬猴繞屋趕到之前,不顧一切穿窗而入。

  六頭九間狸聚集在內堂門內,不時探出花腦袋向外廳察看動靜。

  天驕夫人收了劍,臉色蒼白驚恐未退,強抑心頭恐怖說:「你們不怕?可曾與主人打交道?」

  林彥回到桌旁坐下,笑笑說:「怕又能怎樣?坐下啦!余兄,宅主人到底是何來路?你應該知道。」

  「你不知道?」天驕夫人反問。

  「知道還用與耿莊主訂交換條件?你們說主人姓符,真的嗎?」

  「他剛才還在外面,我是被他們趕來的。」

  「哦!人呢?」

  「不見了。」

  「他到底是誰?真姓符?」

  「不錯,姓符。唔!你真不知道他的來歷?」

  「不知道。」

  「六合瘟神符安,也叫神符符安,練了玄門道術,三十年前威震江湖的怪傑。他的妻子綽號叫龍女,四十年前便是大名鼎鼎的女英雌,龍女傳瑩名列武林三美之一,與耿莊主結下不解之仇,情海興波掀起血雨腥風,三十餘年情仇難解,耿莊主整整搜尋了他倆三十年。」

  「你呢?你也是武林三美之一?你有五十歲了吧?五十歲依然未顯老。」林彥泰然自若地說:「修至你這種境界,真該心滿意足,你又爭些什麼?人生百歲,如駒過隙;你已經年過五十,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話說得平靜,但掩不住他心中的狂喜,真是老天爺有眼,鬼使神差居然找到了六合瘟神的居所,妙極了。

  可是,他也擔上了無窮心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碰上耿莊主前來尋仇,而且被耿莊主利用他來探道打頭陣,怎樣向六合瘟神解釋誤會?

  「不要說我!」天驕夫人焦灼地說:「你不是當事人,年紀輕未歷情關不知愁滋味,和你說不啻對牛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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