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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糟!單老前輩危矣!該死的嶗山雙奇。」他發出一聲粗野的咒罵,向山下如飛而去。

  四客率領所有的爪牙,循蹤急迫。

  「小芝,你怎知那兩個傢伙的底細?他們不是四客的隨從?」他一面走一面問。

  「我是從他的名號中發現危機,他們根本不是四客的隨從。」姑娘說,似乎餘悸猶在:「我是聽單爺爺說的,單爺爺有朋友在鐵差府臥底。半月前,毒龍就把派在武關漫天寨的四大金剛調來了。自從你大鬧欽差府之後,毒龍發了狠,暗中派人把四大金剛與八大天王秘密調來,要全力對付你。這十二個功臻化境的巨寇,是毒龍派在五山十四寨中的領兵巨魁,欽差府的走狗中,只有毒龍的心腹爪牙才知道底細。至於人是何時到達的,臥底的人也不知其詳。要不是我看出他們的兵刃有異,你我今天難逃大劫。」

  「我擔心單老前輩,如果勾魂鬼手身旁,也暗佈了金剛或天王……」

  「這倒不用擔心,單爺爺精明得很。」

  「嶗山雙奇的口供,幾乎坑了我們,我饒不了這兩個混賬東西。」他恨恨地說:「這兩個傢伙,已經無可救藥了。」

  「恐怕他們也不知道底細,怪他們不得。」芝姑娘說:「也許四客也不知這兩個金剛的底細呢。」

  「火焰可噴三丈,傘中的毒針大概可及四丈左右,哼!我知道怎樣可以對付他們了。」他語氣肯定地說:「如果我所料不差這種霸道玩藝絕難使用兩次,安裝也一定十分費事,只要一擊落空我便可近身送他們上路了。快走,先看著單老前輩是否有險,再設法宰他們。」

  山脊上火舌沖天,沒有人救火,樹林濃煙瀰漫,勢成燎原不可收拾。

  嶺背的吶喊聲已經沉寂,惡鬥似已經結束。剛到達山腰,八荒神君已飛奔而下,看到他們立即向北揮手示意,同時向北急走。

  兩人不久便追上了,八荒神君不等他開口詢問,苦笑道:「毒龍果然高明,哥兒,咱們栽了。」

  「老前輩,碰上了金剛?」他問。

  「是天王,兩個大王幾乎把我這把老骨頭拆了,他們的水火棍和奪魄天羅,任何人也無法抗拒;我老不死在鬼門關進出了兩趟。」八荒神君懊喪地說:「有這些妖魔鬼怪在,咱們前途多艱。偷雞不著蝕把米,咱們想引他們上鉤,反而幾乎進了他們的死亡陷阱,毒龍果然比咱們高明。總算不錯,老不死出其不意偷襲,賺了兩個。小老弟,你那邊……」

  「碰上兩個金剛,一個也沒賺到。」他苦笑:「四客仍用他的笑臉攻勢胡纏,纏得晚輩全無戒心,然後打發金剛急襲。如果不是小芝機警,一切都完了。過了前面的小山,晚輩要等他們。」

  「甚麼?你……」

  「不宰掉幾個走狗委實不甘心。」他恨恨地說:「他們已經追來了。哼!對付這些窮兇極惡的走狗,用不著死執武林道義,晚輩也決定偷襲。」

  「呵呵!你並不蠢呢,孺子可教,你得好好跟我老不死學幾乎絕活,偷襲的技巧你得多練練。」八荒神君得意洋洋地說:「這處山坡妙極了,躲起來,宰後面的兩個。記住後面的兩個。分!先下去再上來。」

  這處山坡的確很理想,坡頂是茂草,茅草高有三尺以上,一目了然,然後地勢下傾急劇下落,如果以高速奔過坡頂,越過時如不止步,衝下去使止不住勢了。茅草本身是滑的,不滑下坡底絕不會停止,襲擊後面的人,前面的人想回頭數應十分困難。三人向下奔,然後沿足跡回到頂端,小心地並列分開來,往草中一伏,將茅草撥過掩住被壓倒的茅草,嚴陣以待。

  挾降魔杵的金剛首先追到,毫無顧忌地奔過十餘丈草坡,在坡頂並未停留,沿三人留下的蹤跡飛奔而下。

  最後兩個並肩飛掠的人,是四客和挾天王傘的金剛,主要首腦人物斷後,正常得很。

  真是天意,兩個了不起的高手以為後面安全,忽略了一無遮掩的茅草坪。剛到達坡頂,身後一聲狂笑,大劫臨頭,一切皆嫌晚了。

  林彥重施那晚飛劍偷襲喪門惡煞詹龍的故技,飛劍取敵。

  不同的是,那晚他在強敵的前面發劍,手法是反臂彈出,因為在假山洞中空間窄小。而這次他是從強敵的斜後方發劍,手法是擲出。他從小就苦練及遠的長勁,一根木杖加上幾個空的酒葫蘆,可以遠擲出兩百步左右,用樹枝射擊飛鳥,五十步內發則必中。這次他擲劍襲擊,冷虹劍重心在後,力道不足劍會翻騰,計算不易,但劍竟然成直線飛行,輕的尖鋒在前,二丈餘空間一閃即至,端端正正插入挾天王傘的金剛左脅肋,盡偃而沒,力道駭人聽聞。

  金剛距坡頂尚有八尺,「砰」一聲像倒了一座山,然後向後滑,手腳可怖地抽搐。

  右面,八荒神君的奪魂索在狂笑聲中同時飛出,纏住了四客的脖子,兇猛的抽勒勁道,把四套的脖子幾乎勒斷,骨折喉破,也一聲未出重重地摔倒,骨碌碌滾下坡去了。四客的藝業,比八荒神君高出甚多,糊糊塗塗了賬。

  「我的奪魂索!」八荒神君奔出叫。

  芝姑娘從側方躍出叫:「快走,索不要也罷。」

  林彥奔上,拔回冷虹劍,拾起天王傘略一察看,冷笑道:「原來如此。把那姓翟的金剛也宰了,下去吧。」

  下面的六個人聽到上面的狂笑聲,但已無法回頭向上攀,直衝至坡底方能止步。

  林彥出現在坡頂,哈哈大笑道:「你們追過頭啦!犯了追蹤者的大忌,你們等著,咱們來玩玩,這把天王傘很妙,裏面的毒針已經重新裝填妥當,看誰有幸帶幾枚回家補衣裳。」

  他小心地向下走,八荒神君與芝姑娘後跟。下面的六個人眼睜睜注視著四客的屍體向下滑,驚得三魂出穴,五個走狗撒腿便跑。姓翟金剛沒看見同伴跟下,再一看五個走狗一哄而散,而沉重的天王傘卻在林彥手中,便知同伴凶多吉少以一比三,再不走就嫌晚啦!不由心中一寒,轉身如飛而遁。

  八荒神村從四客的屍體取回奪魂索,向林彥笑道:「論陰險機警,我老不死比你強;論豪氣膽識,老不死甘拜下風。你把他們嚇跑了,你真不怕那位金剛的噴火降魔杵?」

  「你看看這把天王傘,裝填是十分不易的。」他將傘遞過:「噴火的機捩必定更複雜,前面須裝引爆的火媒,杵內須注入摻青磷硝藥的油液,得花多少工夫?這傢伙急於追趕,必定無暇裝填,他不跑才是傻瓜。」

  「你這種大膽假設的膽氣,相當危險。」

  「與膽氣無關。」他說:「要是不看了天王傘,晚輩也不敢冒險。追不追?」

  「追不及了,咱們走。宰了四客和一名金剛,咱們這次並未白來。雖然偷襲並不光彩,但老不死毫不慚愧。」

  林彥砸毀了天王傘,三人覓路下山。

  四客被殺的消息,當天就傳遍了府城,走狗們人人自危,心驚肉跳寢食不安。欽差府警衛一再加強了,眼線的活動也更為活躍。可是一連十餘天,林彥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四客被殺的次日,一位丰神絕世的書生,出現在新豐鎮南面的新豐原。他就是林彥,人是衣裝,佛是金裝。他像是脫胎換骨,完全不帶絲毫江湖浪人味。同一期間,八荒神君也變成了衣著華麗的士紳,偕同使女打扮的芝姑娘,帶了一隻拜匣,施施然進入東鄉富紳蒲五爺家。老人家的名帖上寫著:渭南寧君甫拜。

  蒲五爺不是個好東西,當了兩屆糧紳不但沒破家,而目更富有。這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心黑手辣。臨潼縣的東鄉最富裕,上面攤派的賦稅,他狠下心私自加了三成,誰不願意,必定有橫禍飛災。

  蒲五爺在大廳接見這位鄰縣的不速之客寧爺,客氣一番,五爺訪問來意。老人家向使女芝姑娘揮手示意,使女將拜匣擱在桌上退至一旁。

  「五爺請先過目,些許薄禮,尚請笑納。」八荒神君含笑向拜匣伸手示意。

  五爺揭開匣差,眼中放射出貪婪的光芒,訝然道:「寧老,你我素昧平生,如此重禮,敝下……」

  「五爺請收下再說。」八荒神君單刀直入開門見山:「不瞞五爺說,在下是有求而來。」

  匣中有十兩莊的元寶二十錠。那年頭破家的人太多。逃家的壯丁更眾,因此田地不值錢,三四兩銀子就可以買一畝地二百兩銀子,已經是重之又重的厚禮了。

  「哦!寧老有何要事。但請明示。」五爺樂得笑不攏嘴:「只要我蒲五力所能逮,絕不敢辭。」

  「其實並不是甚麼大事。」八荒神君不慌不忙釣線漸漸放長:「新豐原東面近冷口有一塊地,聽說是一個姓李的產業。」

  「哦!不錯,他叫李樸。是在下的糧戶,他的地原來真不少,有兩百多畝原在東界,地屬渭南,三年前賣掉了。目下還有這一面的一百三十畝地,人很能吃苦。」

  「今年他繳的賦……」

  「十成繳納。當然,人人都在叫苦,他也不例外。」

  「五爺,不瞞你說,在下想買他這邊的田。」

  「這個……恐怕他不會賣。」五爺眉心緊鎖:「他這人很不好說話。」

  「在下已經在衙門裏打聽過了,他完糧並非全以麥子繳納。」

  「不錯,上面也很歡迎用銀子折繳。李樸大概從前攢積了不少銀子,所以每年皆用五成銀子折繳。不過,今年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只用一成銀子折繳。」

  「這表示他已經是羅掘俱盡,三年前賣掉的地所積下的錢,已經用光啦!五爺,明年他能繳得出來嗎?如果地換了主人,是否可以十足繳納呢?」

  「這個……」。

  「五爺,今年秋賦不是要提前繳納嗎?」

  「是的,唉!催繳即將開徵。這次恐怕有許多人過不了關。」

  五爺憂心忡忡地說:「不但是提前開徵,而且預加三成,老天,我這個糧紳恐怕得坐牢了,哪一家不是倉中空空,以野菜充糧?」

  「呵呵!五爺大可放心,新豐原也叫常稔原,水旱常豐,不會繳不出來的。五爺,三天之內如果五爺能派人通知李樸,按額加徵兩成,在下當再以一百兩銀子孝敬。」

  「你……你的意思是……」

  「呵呵!當然不是真的要加他兩成。在下只想讓他焦急,他就會把地賣給在下了。」

  「不是真的那好辦,不然會出人命的。」

  「呵呵!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在下不會令五爺為難。」

  「好,一言為定,明天在下就派人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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