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大刺客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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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僅看到模糊的輪廓。」一名中年人說:「身材瘦小,所經處似乎可嗅到淡淡的脂粉香……也許是薰衣香;這我就不敢確定了。」 「你他娘想女人想瘋了。」勾魂鬼手無情地咒罵:「你整天在教坊妓院裏鬼混,除了脂粉香,你還知道些什麼,哼!」 「總管,想想看,江湖道上,夜間敢穿白衣活動的人有幾個?穿白衣而又身材矮小有人又有幾個?不難查出的。」百毒頭陀提出意見:「當然,薰衣香也得合併查。」 「據屬下所知,」一名花甲老人說:「夜間穿白衣活動的人沒有幾個。四川的吳白衣;湖慶的白衣遊神譚岳陽;粵東的鬧海白龍潘勇;山東的白衣修羅。吳白衣身材修偉;白衣遊神垂垂老矣,不會用香薰衣;鬧海白龍又精又壯,像個彌勒佛,卻水性驚世駭俗;白衣修羅出道甚晚,誰也沒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 「他既然號稱修羅,必定神通廣大變化無窮,身列六界與天龍八部,天上水下……」 「廢話!」有人不耐地大叫。 「有了。」勾魂鬼手興奮地說:「快派人飛騎趕往咸陽,把石和尚和銷魂綠姑找來。」 「為何?」百毒頭陀問。 「他倆知道白衣修羅的底細。」 「真的?」 「大概不會假。」勾魂鬼手說:「修羅神變化無窮,但男神大而醜,女神美而嬌;顧名思義,白衣修羅必定是女人。來人既然穿白衣,身材瘦小而帶香味,就是她。」 「找到她,佛爺準教她快活。」百毒頭陀切齒叫。 「今晚的事,誰洩露出去,我要他的腦袋。」勾魂鬼手兇狠地說。 參與的人一多,想保持秘密談何容易?百餘名走狗誘林彥入伏,依然被林彥逃出天羅地網的消息,第二天便傳遍府城。白衣修羅出現西安救走林彥的消息,也同時在府城傳播。 最令人震驚的事,是狂劍榮昌威震江湖的狂瀾十二式重現江湖,據猜測,林彥可能是狂劍的門人,可惜的是林彥可能已中毒喪命,無法從林彥身上,找出狂劍失蹤之秘。 消息傳得很快,不久,有心人紛往陝西趕。 毒龍於次日凌晨從咸陽趕回府城,把一眾走狗罵了個狗血噴頭。勾魂鬼手最倒霉,被罵得抬不起頭來。 高手齊出,出動了全部可用的人大索四郊,克期尋找林彥的下落。生見人死見屍,怎可馬虎?百毒頭陀雖然向毒龍保證奇毒無人能解,但林彥走了十步而不倒,卻是千真萬確的事,毒龍怎能放心?親自出馬遍搜每一角落,走狗們疲於奔命。 這天,勾魂鬼手的內室有一場盛會。坐在兩側靠椅內的五個人是百毒頭陀、石和尚、銷魂綠姑、嶗山雙奇徐老二徐老三。徐老二徐仲顯得激動,帶山東腔的語音震耳:「綠姑,你怎能信口開河胡說八道呢?在山東,誰不知家兄是地方仕紳?誰不知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要是他真了得,為何咱們兄弟稱雙奇而不稱三奇?你……」 「綠姑說的是令侄女,你沒聽懂是不是?」勾魂鬼手冷冷地說。 「不錯,屬下的確有一位侄女,名叫徐玉如,年僅十七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不會武藝。綠姑說舍侄女拜泰山慈雲庵主為師,簡直見鬼。慈雲庵主未出家之前,叫炎陽雷上官蘭,在武林中固然很有名望,但藝業比宇內十一高手相去何止千里?要說她能調教出什麼驚天動地的門人,誰相信?何況舍侄女從未到過泰山。綠姑,你可不能胡說八道。江湖客莫前輩最瞭解屬下的身世,不信可以去找莫前輩查證。」 「本姑娘在慈雲庵附近住了年餘,豈有不知之理?」銷魂綠姑說:「你不要瞧不起炎陽雷上官蘭,她出家後參悟出不少武學奇技,在安陽橋頭要不是我阻止石和尚出手,大概我和石和尚屍骨早寒了。」 「你一口咬定白衣修羅是在下的侄女,口說無憑,拿證據來。」徐仲火爆地說:「真是莫名其妙。」 ▼第七章 龍爭虎鬥 林彥悠然醒來,感到眼前朦朧,渾身無力,不由自主吁出一口長氣,喃喃地說:「我好疲倦。」 他聽到腳步聲,轉臉凝神注視。謝謝天!他眼前的雲霧消失了,視力逐漸恢復,終於看到一個清秀的面龐出現在眼前。再定神觀看,是個白衣飄飄的小書生。 「恭喜,你清醒了。」小書生欣然地說。 「這是什麼地方?」他問。 「臨潼南面的山區,東北那些山嶺就是驪山。想要到華清池,得走上好半天。」小書生在床畔的木凳坐下:「這裏是一座孤零零的農舍,宅主人姓葛。左面兩里地有一條小徑向西北走,十餘里便是灞橋鎮。」 「哦!是你救了我?」 「是的,你中了百毒頭陀的百毒飛霧,和三枚七步追魂針,目下針已離體。你已經昏厥一天一夜,目下是午後申時正未之間。」 「謝謝你。請問兄台尊姓大名?在下林彥。」 「小生姓白,名玉如。」小書生微笑,右頰隱現笑渦:「我不能見死不救,所以將你救到比地來調養。」 「在下感激不盡。哦!百毒頭陀的奇毒,據說只有他自己配製的解藥方能化解,白兄……」 「那賊和尚就會吹牛,我的丹藥不是靈光得很嗎?不過,藥的解毒性是慢了些,所以你在十天半月之內絕難復原。來,先喝口水,我去請葛老伯替你準備些食物補元氣。葛老伯也是行家,他不但會治傷,也會採一些去毒安神的草藥,這一天一夜,真也虧他費神呢。」 白玉如出房,他想坐起來,可是手腳發軟,頭重腳輕,右股仍有隱痛,連抬頭都感到困難。 「我像是廢了。」他自言自語,放棄坐起來的打算。 痛苦的感覺令他想起了江南的家,那三代同堂其樂融融的溫暖的家。也想起了安陽故鄉,雄心已葬壯志沉埋的榮叔,正在等他勝利歸來。 而他,似乎也在向殘廢癱瘓的路上走。 他意念飛馳,想得很遠很遠。人在纏綿床席時最感寂寞,寂寞是雄心壯志的大敵,堅強的一面被軟弱所取代,平空生出苦悶的無窮感慨。 「我是一個失敗者。」他心中在狂叫。 是的,一個寂寞的失敗者,不管他是否有勇氣承認,事實已給了他明確的答案。來到陝西已有不少時日,他到底得到了些什麼成就?虯鬚丐依然音訊全無,他不但有茫茫然無依無靠的感覺,而且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在心頭。直到如今,他不但沒見過梁剝皮,甚至連毒龍也未見過面。而他卻幾經挫折一而再幾乎丟掉性命,想起來真令他洩氣,大有前途茫茫凶多吉少的感慨。 白玉如的出現,打斷了他的思路和冥想。 白玉如將碗匙放在床頭的長凳上,微笑著向地說:「小米粥,你只能吃這些東西。我不能夠扶你起來,要吃,你得靠自己起來。我的解毒丹藥不太對症,唯一能支持你的,是你的信心。如果你絕望,你將永遠爬不起來。」 「謝謝你,我會爬起來的。」他說,嘗試挺起上身:「我如果躺下去起不來,梁剝皮他大概會樂死了。」 手能用力了,腰幹也可以動了,幾經努力掙扎,謝謝天!他坐起來了。他感到頭腦昏暈,眼前發黑,虛脫的感覺幾乎擊潰了他的信心。出了一身冷汗,他已可調和呼吸了,痛苦的浪潮逐漸退去。 「這毒和尚的毒藥好霸道。」他猶有餘悸地說。 「何止於霸道?那簡直是惡毒。」白玉如說:「我不知你練的是哪一種奇功,也許是你的體質與眾不同。賊禿的七步追魂針中者無救,絕對走不出七步,毒一發便不可收拾,徹骨奇痛必可令人內腑崩裂的。而你,卻走了十步。我想,你一定是個鐵打的人。」 他伸出發軟發抖的手,慢慢地端起了碗,握穩了匙,喝了一口小米粥:「白兄看到在下交手的經過了?」 「只看到後一半。」白玉如在床邊坐下:「你一劍震碎了三支劍,可知道三劍的主人是誰?」 「不知道,好像是三個年約花甲的老人。」 「那是華陽三妖,魔道中最可怕的魔中之魔。」白玉如搖頭苦笑:「你嚇破這些人的膽了。勾魂鬼手遲遲不發令動手,就是要等這三個老魔趕來。二十年前狂劍榮昌在四川成都與三妖決鬥,以一敵三激鬥一個時辰,最後僅擊中大妖一劍,可知這三個老妖的藝業,的確名不虛傳。而你……林兄,你真是狂劍榮老前輩的弟子?」 「當然不是。」他說。他並未撒謊,榮叔並未收他為弟子,兩人叔侄相稱,他的師父是天癡鍾離雲璣。天癡在江湖闖蕩為期甚暫,天下間知道天癡的人少得可憐。 「那……林兄深藏不露,藝業深如瀚海,不知受業於哪一位高人?」 「藝家自傳。」他盯著白玉如微笑:「白兄呢?」 「抱歉,不能告訴你,免得替師門丟臉。」白玉如也自不轉瞬地盯著他:「我喜歡看你發威時的豪氣,裝傻挨揍的可憐相委實不敢領教。」 「人有時不得不裝傻。」他說,喝光碗中的小米粥:「謝謝你……」 「客氣客氣。要不要再添一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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