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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五個男女圍坐在四周的蒲團上,一個在張文季的頭部用雙手不住輕撫天靈蓋。

  他平躺在地,目瞪口呆像具死屍。

  坐在右側的中年人,口中唸唸有詞,發出奇怪的聲浪,像和尚唸經。

  坐在左側的,是一個出色的大美人,不時用手在他張大的雙目上方晃動,試他的目光反應。

  毫無動靜,他對外界的聲光變化似已完全失去反應,但呼吸正常,不像是死人。

  終於,唸唸有詞的人發出三聲奇異的怪嘯,他渾身一震,雙目不再遲滯,開始眨動了。

  「夠了。」漂亮的女人低叫:「恢復知覺便可,改用迷魂大法控制他。」

  唸咒的聲調改變,他的目光能追隨女人的手移動了,臉上的表情仍然僵化,身軀也開始鬆弛。

  「你姓什麼叫什麼?」漂亮的女人開始用怪怪的嗓門詢問。

  「我……我……」

  「你的名字叫什麼?」

  「張……三……哈哈……嘻嘻……嘿嘿……」一陣半瘋半癲的怪笑從他口中發出,雙目出現得意狂亂的興奮表情:「嘿嘿嘿……無敵張……三……哈哈……」

  「他怎麼啦?」坐在頭部的人訝然問。

  「神魂入竅,引發了潛藏意識,只是……」漂亮的女人也感驚訝,說不出肯定的原因。

  「只是怎麼?」

  「神智無法集中,他……他已經失去了主宰。」漂亮女人苦笑:「這種人個性堅強,但心中潛在的慾望太多,而且強烈,很容易迷失在強烈的慾望裏,渾忘現實的一切。這種人最難控制,也最難探索他日常生活的真實情形,潛在的強烈慾望取代了正常的意識,把慾望與虛妄的幻象當作真實了。」

  「怎辦?」

  「不會問出真實的結果。」漂亮女人承認失敗。

  「嘿嘿嘿……無敵張三,我……天……天下無敵,我……我哈哈哈……任我予取予……求……呵呵……」他口中不斷發出語無倫次的聲音和怪笑。

  「再試試,宮主在等回話呢!」

  「好,再試試。」

  施法的人又換了一種聲調,漂亮女人的嗓音也改變了。

  「張三。」漂亮女人換了腔調:「你來九華山……」

  「氣傲天……蒼,把……把天下踩在腳……底,哈哈哈……殺!」他的嗓門也變了,全身在奮動,狂笑聲震耳:「殺!殺掉一僧一道三逸隱,殺掉兩堡三莊兩條龍,殺掉天下豪強,傲嘯山河,唯我獨尊,哈哈哈……」

  他口中所說的人,都是目下江湖道老一代與這一代的頂尖高手名宿,都是正、邪、白、黑的超拔人物,武林絕頂高手中的高手。

  「沒有用。」漂亮女人沮喪地說:「他日夜思念的事,就是殺掉絕頂高手、宇內豪強,以便出人頭地,傲嘯山河,唯我獨尊,取代這些高手名宿的地位,一旦神智被擾亂,潛藏的意識一發不可收拾,問不出什麼來了。」

  「殺!殺到袁州嚴家……」他仍在大叫大嚷,渾身肌肉因亢奮而收縮顫動:「去搬嚴家的金山銀山,去搶嚴家的歌姬美女,去……搶……」

  漂亮女人兩耳光把他打昏,叫嚷聲倏止。

  「這傢伙不但妄想名震天下,唯我獨尊,更對財與色的慾望無比強烈,這種人留下來,將是無窮災禍之源。」漂亮女人緩緩整衣而起,承認失敗:「宮主如果用人不用德,日後咱們都會受到這人的連累……」

  「罷了。」一名中年人苦笑:「咱們只好據實稟報,其他的事咱們做不了主,把人送進去,就沒有我們的事了。」

  ***

  張文季終於完全清醒了,好奇地打量所處的環境。

  天色已黑,燈火輝煌。這是說,他已被擄一天了。

  這是一座宏麗的廳堂,金碧輝煌,極盡奢華,蟬幔珠帷,每樣家具皆精雕細琢,真像紫禁城內的宮殿御苑,令人目眩神移。

  朱池的堂上,鋪了毛錦氈毹,漆金矮案,七錦蒲團做坐褥,異香撲鼻,燈幻五彩。

  案後並坐著三位千嬌百媚、渾身錦衣的風華絕代女郎,看不出實際年齡,盛妝下的女人,夜間的確難辨清青春芳華幾何。

  兩側分坐在七錦蒲團上的八名男女,男的衣冠楚楚,一表非俗,女的雍尚華貴,不遜豪門貴婦。

  兩廂分列十六名勁裝男女,一看便知是打手、保鏢一類高手。

  每個人都有劍,堂上十一位男女的劍皆插在腰帶上。

  他被安頓在堂下的一隻七錦蒲團上,一男一女在左右安坐夾住了他。

  他發覺被制了軟穴,難怪左右需要有人挾持,兩男女一放手,他非倒下來不可。

  「咦!這是什麼地方?」他訝然大聲問。

  「這裏是楊嶺山,十八灣中的洞天福地。」中間的風華絕代麗人嗓音像銀鈴般悅耳:「在縣城東南三十餘里,西面十餘里就是九華山,你該知道身在何處了。你真叫張三?綽號如何稱呼?」

  「在下就是張三,如假包換。」他毫不驚惶,從容應對:「綽號?在下還沒混到綽號呢!哦!你是……」

  「我要先知道你的根柢,希望你忠誠合作。你能輕易擺佈一流高手大力鬼王,身手必定是超等的名家。你不像是香客,來九華山有何貴幹?」

  「來發財。」

  「發財?」

  「對,發財,發橫財。」

  「你真會胡說八道呢!」美麗高貴的女人笑了,笑容艷而媚,減了些高貴的氣質:「來進香的人所攜帶的盤纏有限……」

  「但有些人的身價,比金銀更有價值。」

  「哦!擄人勒索?」

  「對,朝山進香的人中,具有百萬身價的人真不少。」

  「誰?」

  「黑道之豪大乾坤手曾世芳,便是其中之一。兩年前他在上游安慶江面,搶了國賊嚴奸的數十萬兩金銀,和價值只多不少的同額珍寶。所以,我要他。」

  「憑你?」

  「如無幾分把握,我敢來嗎?」他傲然地說:「不錯,大乾坤手是眾所周知的超等高手,武功並不比一僧一道三逸隱差多少,而且他有許多功臻化境的爪牙,實力比那些名滿天下的高手名宿更強大些。但並非真的無敵天下,也非不可擊敗的神佛,計算圖謀他的人,不知到底有多少。我不甘菲薄,同樣是人,我為何不能取而代之?我有充足取而代之的本錢。」

  「你不認為這是妄想嗎?」

  「想當年,楚霸王看到秦始皇的浩蕩車駕,就意氣風發,豪情萬丈宣佈他可以取而代之,他成功了,不是嗎?你不要輕估了我的……」

  「你目下是我階下之囚,一切妄想皆全部成空。而我的實力,不但比不上一僧一道三逸隱,也比不上兩堡三莊兩條龍,與大乾坤手也僅在伯仲之間。像你這種半瓶水人物太多了,在江湖絕對混不出什麼局面來。除非……」

  「除非什麼?」他等於是承認眼前的事實,成了階下囚,一切希望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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