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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健鋼,指用灌鋼法鑄鍛的技術,所謂千錘百煉,指的就是健鋼法。將高炭分子均勻地灌入熟鐵中,經過多次錘煉淬鍛,便是所謂百煉精鋼,也稱為灌鋼。健,表示強韌。

  淋口,是指將生鐵溶化,淋在預定的鋒口上,高炭分子僅進入鋒口一段加以淬鍛,所以稱生鐵淋口,僅鋒口是鋼(當然並非真的鋼),磨了幾次就不銳利了。

  兩斤重的劍,僅淋生鐵六錢至八錢,省錢省事,同樣可以用來殺人砍人,能使用兩斤劍的人,已經屈指可數了。

  一把淋口劍,比健鋼劍便宜十倍。

  進來一個瘸了右腳的糟老頭,往他身邊一靠。

  「你這種人如果買一把寶劍使用,天都不會饒你。」

  糟老頭瞇著老眼說,向店伙招手:「伙計,賣給他一根小鐵棒,重量不要超過兩斤就夠了,千萬不要把刀劍賣給他,以免他殺人如屠狗。」

  「少管閒事好不好?」

  他冒火地說:「你跟來幹什麼?陰魂不散嗎?」

  糟老頭化裝易容術非常高明,但一開口他便知道是笑魔君。

  老魔父女曾經在碼頭,目擊他用一根竹杖,擊潰上百名高手密探,廢了好幾十個人的手腳,如果他使用刀劍,那還了得?老魔雖然綽號稱魔,其實並沒具有魔性,自承是邪道人物,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我也有權知道結果呀!為何不能跟來?」

  笑魔君不理會他冒火,拖了他的手肘出店:「密探們撲了個空,人都化裝易容躲在暗處,等候飛天猴那些悍賊出現。他們已經發現你了,可能正在打你的主意。走,找地方先填五臟廟。」

  門外有一個小流浪漢,是傅玉瑩姑娘,盯著他嫣然一笑,頰旁綻起笑渦十分女性化,扮成小流浪漢,實在不適宜,一眼便被人看穿是假貨。

  走了半條街,前面看到有酒旗子飄揚。

  「留意小店門外的兩個人,密探。」笑魔君一面走一面低聲說:「把守住茶坊酒肆,便可發現可疑的人,這些傢伙相當笨,忘了飛天猴那些悍賊是本地人,怎麼可能在發現警兆時,仍在茶坊酒肆進出?」

  「至少,可以等到你我這些外地人呀!」霍然其實並沒真的冒火,他對笑魔君父女的好感,比對玉面天罡那些俠義英雄的好感多,雖然他已經知道,光臨德州的煉魂修士一些俠義名宿,並不是替快馬船保鏢的鷹犬。

  「只要你不妨礙他們的事,你目下是安全的的。一旦他們認為正事已經辦妥,而有能力對付你,你就必須小心了。小子,你必須睜大眼睛,拉長耳朵,留意一切動靜風色,以免一頭撞入他們的天羅地網裏。」

  「我會小心的!」

  霍然冷冷一笑:「在我沒得到警兆之前,他們是安全的。」

  「所謂警兆意指什麼?」

  「李小姑娘的安全。老魔,不要明知故問好不好?」霍然顯得有點暴躁。

  凡是牽涉到李小姑娘的話題,他都顯得有點暴躁不安。

  「好,不問不問。」

  老魔領先進入酒肆:「有牽掛的人,活得是很苦的。」

  「你煩不煩呀?」霍然尾隨入店。

  走在最後的傅玉瑩掩口而笑,清澈的鳳目中卻有狡黠的光芒閃爍。

  剛在近窗的食桌落坐。便進來了兩位穿衫裙的女郎,在不遠處落坐,舉止卻沒有村姑味,倒像大家閨秀。

  是貝秋霞和穿雲燕柯玉潔,扮相不錯,但面龐過於秀麗,瞞不了有心人,一看便知她們的來歷。

  穿雲燕臉上有恐懼的神情流露,還真怕霍然反臉找她算西山襲擊的賬。

  「我作東。」

  老魔向來招呼的店伙說:「來幾壺竹葉青,大盆魚肉……」

  「不要魚,這些日子吃魚吃膩了。」霍然接口:「要肉,我這條漢子無肉不飽。」

  「客官得等候,雞鴨得臨時宰殺。」店伙臉有難色:「今天雖是集期,但雞鴨已售光了。」

  「只有雞鴨?」

  「小伙子,這裏的人少吃牛羊。」

  老魔說:「將就將就啦!江南人吃豬肉,這兩年不知肉味啦!你也應該知道呀!這兩年凡是有王法的地方,都吃不到豬肉。伙計,我們可以等,殺雞宰鴨,紅燒白切都可以。」

  「他娘的!都是這個狗皇帝惹的禍。」霍然破口大罵,狠瞪了鄰桌的貝秋霞一眼。

  貝秋霞正替皇家效命,他大罵皇帝,顯然含有挑釁味,也有意借題發揮。

  「也不能怪這個皇帝狗屎呀!」

  老魔大笑:「哈哈!他是天下的主宰,他高興幹什麼就隨意幹,這是他的特權,天下都是他的。他們家姓朱,朱與豬音。他生肖屬豬,天生的豬。所以,他去年頒下聖旨,禁天下養豬殺豬,豬都被放到山林裏自生自滅,只有王法不到的地方,才有人敢養豬殺豬。要想吃豬肉……」

  「必須等這個豬皇帝死了,下一個皇帝不屬豬,才有吃豬的希望。」

  傅玉瑩也乘機發牢騷:「你們北方人吃牛羊,沒有豬肉吃所謂。南方人以吃豬肉為主,這兩年真是災情慘重,真是豈有此理。」

  如果貝秋霞真對皇室忠心耿耿,便該拔劍而起興師問罪,鳴皇帝譏諷時政,是大逆不道的嚴重罪行。

  她怎敢拔劍問罪?她禁不起霍然一擊。

  禁止養豬殺豬的聖旨,是去年春(正德十四年)頒佈天的,雷厲風行,天下政令所及的地方,沒有人敢違抗聖旨;不法之徒玩命亡命的人例外。

  正德皇帝在閨八月動身啟駕返回京師,九月在淮安清江浦積水池扮漁夫覆舟落水,得了大病。挨到次年(十六年)三月丙寅(十四日),死在豹房,結束了他三十一年罪惡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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