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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哎……」尖叫聲乍起,一位穿勁裝的女郎,飛撞入飛天鬼母揮出的雙爪中。其他三位勁裝女郎以及三位侍女,十二條玉臂齊伸,六十根手指猛然抓出。各種變化快逾電光石火,像在同一瞬間發生。落入豹爪中的勁裝女郎,再次飛起,砰一聲摔落在壁根下,發出痛苦的叫號。飛豹的形影突然消失,仍然是美麗的女道姑,但臉色泛青,驚駭的神色十分明顯。嘯聲已落,燭火暗而復明,滿廳的陰風徐徐靜止,一切聲浪突然完全消失。

  三個勁裝女郎與三侍女,伸出的手爪頹然收回,驚惶地用目光搜尋客廳每一角落,搜尋可疑的人影,連案下凳底也不放過,希望能發現躲藏的人。

  「人呢?」金笛飛仙驚問,手中多了一條金光閃閃的六孔笛。

  人都瑟縮在兩壁下,五通神、飛豹、當頭太歲、天涯三鳳、小村姑林涵英,都在。

  霍然不在,平空消失了。

  ***

  在金笛飛仙的眼中,她抓住的確是霍然,但一聽勁裝女郎發出的尖叫聲熟悉,百忙中收回八成爪勁,總算沒把自己人抓斃。

  幻形術碰上了隱身術,道行高下已分。

  金笛飛仙不但自己出手,還有六名弟子侍女群起而攻,結果幾乎誤傷了自己人,敵人竟然在眾目睽睽下消失無蹤,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那位勁裝女郎反而向金笛飛仙飛撲,她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知腰間微震,便被可怕的力道帶飛,飛起之前位於霍然身後丈餘,本來聽信號上前要攻擊的,身不由己向前飛起,撞出,如此而已。

  一陣好搜,毫無形影。

  五通神大感恐慌,是他把惡客帶來的,誤把霍然看成同道,麻煩大了。

  想起霍然堅持要夜間前來梅塢生事,五通神恍然大悟。夜間脫身容易,顯然霍然早已存心要到梅塢生事,很可能是玉面天罡那些人的巧安排,誘他上當引鬼上門,一個魔道名宿江湖人精,鬧出這種糗事,丟人丟到家啦!金笛飛仙怎肯饒他?

  幸好金笛飛仙忙於重新部署事宜,無暇追究他的過錯,住在賓館的客房中,睡不安枕,愈想愈膽寒,如果霍然也放不過他……他想起肚腹那幾乎內腑離位的一拳,似乎覺得胃又抽搐成一團了。

  他睡得十分警覺,任何風吹草動,也會把他驚得幾乎跳起來,抱放在身側伴睡的劍,連真正睡著了,也緊抓在手中不放。

  金笛飛仙不理會賓館的賓客,而且不許賓客外出走動,連賓館的侍女也撤走了,賓客必須自求多福。因此六位男女貴賓,包括人質玉面天罡的女兒林涵英,事實上有如囚犯,不敢一走了之。

  所有主客雙方的人,皆心中有數,霍然是不會一走了之的。因為霍然所說的那些話,充滿了以牙還牙的威脅,主人既然已經出手攻擊,就得負起攻擊的責任。

  男女貴賓的客房是分開的,分住東西兩廂。三個老魔所住的東廂客房,也並不在一起排列,每間客房的格局都不同,相錯參差皆有小院小隔開,佔地甚廣,夜間沒有人警衛,顯得幽靜冷寂有如死域。

  五通神他並沒練成神通,綽號僅表示他為人邪淫而已。江南人敬五通邪神,與北方人敬狐仙一樣普遍,都是妖邪,與西南人信鬼巫,形成敬拜三大妖神主流。

  他睡得很不安穩,倦極時一閉眼,要不是夢見霍然盯著他邪笑,就是出現金笛飛仙幻現的妖異飛魔形象,就會猛然驚醒冷汗徹體,死抓住劍要跳起來。

  他不能不熄燈,因為梅塢的人用燭,不用菜油燈,燭無法控制光度,也不能長夜漫漫點燭入睡。

  緊張過度,哪能真正安睡?一陣強烈的倦意襲來,他朦朦朧隴進入睡鄉。

  朦朧中,他看到了光芒,看到一個人形物,從光芒中幻現。其小如錢,然後徐徐放大,似乎從遙遠的天際,冉冉地飛降,愈來愈近,愈放愈大。

  終於可以看清了,是一臉不懷好意盯著他笑的大爺霍然。一看清相貌,第一個感覺就是肚子疼痛。

  「不關我……我的事……」他狂叫,猛然驚醒本能地要跳下床。

  真的嚇醒了,夢中所見的光芒,是房中圓桌上的雙柱明燭,所放射的火焰。

  老天爺!大爺霍然就側坐在他的床口,一手壓住他的肚腹,一手控制住他的咽喉。

  他以為自己曾經狂叫,其實是在夢中所發的叫聲,事實上聲音並不曾從口中發出。有許多人從噩夢中驚怖大叫而醒,會發出真實的聲音。

  這次他事實上沒發出聲音,咽喉被真實的大手控制住了,手是真實的,溫暖、強勁、有力。

  「乖,聽話,睡好。」大爺霍然安撫性的柔和語音,安撫不了他發僵的身軀,冷汗徹體,手腳呈現反射性的抽搐痙孿。

  「南天獅子與梅塢主人金笛飛仙,到底結了些什麼仇恨,告訴我,好嗎?」霍然笑吟吟的面孔,由於燭光從側面射來,臉部形成一半陰暗面,在他眼中一點也不可愛,像魔鬼的臉。

  笑吟吟的面孔應該是可愛的,霍然英俊挺拔,笑起來絕不難看,在他眼中卻可怕極了。

  他想蹦起,想反抗,但力不從心,渾身發僵使不出力道,霍然的一雙手,已經完全把他控制住了,他一動,壓制的力道就加重。

  「我對合作的人十分公平。」霍然像是給他保證:「不會傷害誠意合作的人。要不……」

  要不,那就會有傷害的事發生,不需點明,講道義的江湖朋友,通常遵守這種不成文的規矩。至於邪魔外道,遵守的人就沒有幾個了。

  他寧可相信霍然是遵守道義的人,雖然他對這種道義嗤之以鼻。

  「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呀!」

  他盡量壓下心中的恐懼,定下心神回答:「早年他們曾經有過衝突,道不同不相為謀,在打打殺殺中,感情畸型發展,很難清晰化分是情是仇。後來金笛飛仙做了女道士,是那種修符籙的道姑而非修真,他們的事,雙方的同道皆知之甚祥。

  「這次南天獅子帶了妻小途經無錫,被金笛飛仙師徒發現,設計把南天獅子的女兒擄來,要把南天獅子一家打下地獄。雙方的同道,自然而然地攘臂而起。

  「這種事平常得很,反正江湖朋友都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劣根性,沒事也找事起哄。你年輕剛出道,怎麼也跟著起哄?」

  「你呢?」

  「我?我與金笛飛仙早年就有交情,乘機約了一些同道,給俠義道人士一些鍋灰塗塗臉,也出口怨氣,俠與魔本來就是死對頭,見面就有三分仇。我與南天獅子沒有個人恩怨,雙方的仇視原因簡單明瞭,在觀念上,雙方就是天生的對頭,沒有理由好講。」

  「去你的!你們在推波助瀾胡搞。」霍然大搖其頭:「天涯三鳳要到南京發財,邀你參加嗎?」

  「邀了。」

  「決定了?」

  「還沒有具體的決定,還得多邀一些人,人少成不了事,弄不好會丟命。」

  「要想發財,當然得冒丟命的風險;為名為利,願意用命爭取的人多得很呢!要想發什麼財?」

  「到南京搶或盜取皇帝的珍寶。」

  五通神坦然招供:「抄沒江西叛王的寶藏,據說價值連城。天涯三鳳已經查出,寶藏閣下堆放在南京中山王府,很可能放在東花園而不在紫禁城。

  「那個皇帝經常在東花園划船釣魚。中山王府的東花園,其中包含了秦淮內河一段河面,已經禁航半年以上了,從秦淮河接近並非難事。

  「金笛飛仙的門人凌波燕,水性之佳號稱天下第一,有她參加成事有望,三鳳是專程來請凌波燕的。」

  「原來如此。」霍然大感興奮:「我去找天涯三鳳談談,有意思。」

  「有什麼意思?」

  「我也想參加。」霍然欣然說:「我的水性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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