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草莽芳華 | 上頁 下頁
二〇六


  天快亮了,這十餘步他必須以全速衝過,生死存亡,在此一舉。

  再推進兩三步,他準備飛射而起。

  蹄聲如雷,大隊人馬趕到。

  他吃了一驚,心中叫苦。正想先下手為強,無畏地衝進,突聽叫聲震耳:「玉簫客,銀漢孤星呢?咱們聯手,活剝了他。」

  他聽出就是昨晚警告玉簫客的井寅,心中大恨。這一叫,豈不讓玉簫客提高警覺,衝進豈不是白送死?

  已不容他多想,馬群到了,二十餘名黑衣人紛紛棄了座騎,提刀掄劍蜂湧而來,向草屋急奔。他首其當衝,避無可避。

  井寅是個豹頭環眼大漢,正是他在蕭家縱走的六名爪牙之一,手提劊刀領先奔來。

  他無名火起,料想玉簫客投鼠忌器不敢用魔音,猛地一蹦而起,冷叱道:「狗東西!這次絕不饒你。」

  井寅吃了一驚,倏然止步舉手一揮,大叫道:「就是他,咱們亂劍分了他的屍。」

  二十三個人圍住了他,刀劍並舉,瞬即合圍,二十三雙飽含怨毒的怪眼死盯著他,似要活活將他吞下。

  他冷然徐徐環顧,一字一吐地說:「鐘不敲不響,鼓不打不鳴;咱們話講在前面,你們人太多,如果不講武林規矩一擁而上,那麼,在下只好用孤星鏢打發你們。現在,你們最好按規矩一個一個上。」

  井寅桀桀怪笑道:「小狗,咱們這次全在衣內穿了軟甲,你的孤星鏢留著吧,這裏就是你分屍理骨之地。」

  他淡淡一笑,點手叫:「穿了軟甲護身,很好。第一個先上的人,就算是你好了。其他的人在你被擊倒之前如敢上前,他必須留神在下的孤星鏢。招呼已經打過,不要怪杜某心狠手辣,你上啦!閣下。」

  二十三個人,不可能同時近身遞兵刃,一擁而上反而施展不開。再加上這二十三個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心怯,金城四醜死傷殆盡,心中像是被壓上一塊鉛,要不是倚仗人多壯膽,恐怕會有一半的人不敢前來。

  他徐徐拔劍,立下門戶,虎目中冷電四射,全身放鬆,凝神待敵。冷靜得像是一座石人。

  井寅開始心虛了,徐徐繞定爭取空門。

  他也徐徐旋轉,舉劍平肩,鋒尖齊眉,緊吸住井寅,傳統的劍式並不標新立異,但那表露在外的氣魄,與冷靜從容點塵不驚的神色,與武林中的劍術名家相較,毫不遜色。

  二十三條好漢都是行家,皆被他那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的冷靜神色所震撼,勇氣逐漸在消退。

  惡鬥一觸即發,動手的剎那間,將是石破天驚生死立判的雷霆一擊,一比二十三,一接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毫無僥倖可言。

  二十三個人以井寅為主,井寅繞走爭取空門,其他的人,也不得不跟隨著移位。這一來,自然有些人跟不上,使暴露出難以彌補的弱點來。更糟的是,小徑之外密生著合抱大的古樹,真正可以施展的地方,方圓不足兩丈,移位極感不便,而活動的中心,又被他所佔據了。

  先下手為強,他找到機會了。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一聲低叱,他搶制機先猛撲井寅,劍吐長虹奇快絕倫,恍若電耀霆擊,人劍俱進,智珠在握。

  井寅一聲怒吼,劊刀急救,心虛地後退。糟了!身後是一株大樹,背部向樹幹急撞。

  同一瞬間,有五名大漢及時衝上出招,合群之勢相當綿密,配合得也不差。

  同一剎那,他左手暗藏的十枚孤星鏢,以滿天花雨灑金錢的上乘手法打出。

  二十三人都在動,只是有快有慢而已。

  人影飄搖,刀光霍霍,劍氣飛騰。

  「啊……」一聲慘號破空而飛。

  同一瞬間,另一方也爆發慘叫。

  「砰噗!」有人倒了。

  「誰是下一個?」是杜弘的沉喝,聲如石洞裏突然起了一聲乍雷。

  急動的人影倏止,飛騰的刀光劍氣突然消失。

  「砰!」又有人倒下了。

  「啊……」一名大漢在草叢中翻滾哀號。

  杜弘貼井寅身側而立,劍尖有光閃耀。井寅倚在大樹上,刀失手掉落,雙手絕望地撐住身後的樹幹,瞪大著眼,張大著嘴,想叫叫不出聲音,身軀在抖顫,徐徐往下滑倒。喉結下方,創口有節拍地張合,血隨心臟的跳動而一陣陣湧出,隨血湧出的還有些泡沫。

  最後倒下的,是右後方的一名大漢。

  除了呻吟與哀號,所有的人皆形如僵屍,張口結舌驚怖萬狀,沒有人敢移動。

  四周,除了井寅之外,灑豆子似的倒了七個人。十枚孤星鏢,收取了七條性命。七個人中,創口僅有兩處,眉心和喉結下方,都是致命要害。

  十五比一,敵勢仍強。

  他徐徐移回路中,再次沉聲問:「誰是下一個?」

  左手向上揚,拋起十文孤星鏢,形成一串上升的尺餘高的錢串,然後有序地落回掌心,響起一連串銅錢疊落的清鳴。

  這表示下一次圍攻的人,最好記取上一次七個人的教訓。

  首先,是正南的兩個人,臉無人色地向後退,退出丈外扭頭撒腿便跑。

  有人開頭溜走,第三位好漢也就毫不臉紅地轉身逃命,這並不丟人現眼,千緊萬緊,性命要緊,活,這才是當務之急。

  先逃走的人是聰明人,後走的也不是傻瓜,不知由誰起的頭,突然人影四分,作鳥獸散。

  蹄聲急驟,好漢們都逃掉了,好朋友的屍體也沒人管啦!這時候哪管得了江湖道義?

  杜弘突然醒悟,像一頭怒豹,發狂般飛躍而起,兩起落便衝入大開的柴門內。

  他怔住了,站在廳中發愣。右手的孤星鏢,皆無用武之地。

  門內仰躺著玉簫客,那支怪蕭跌在一旁。

  仲孫秀伏倒在玉簫客的右首不遠。弓貞兒側臥在另一角。玉簫客身旁,散佈著零亂的泥偶破片。

  「全死了?」他脫口叫,只感到心中發冷。

  收了劍,他首先奔向仲孫秀,突覺心中一寬。仲孫秀臉色蒼白,但全身沒有傷痕血跡,尚有氣息。

  「小妹,小妹……」他抱起仲孫秀狂叫。

  叫不醒,用推拿術也失效,既不是被打昏,也不是虛脫昏倒。

  當他搬動檢查弓貞兒時,不由大喜,弓貞兒是被擊昏的,行家一看便知,耳門有圓形物打擊的青腫傷痕,毫無疑問是被玉簫所拍擊打昏的。

  推拿片刻,一捏人中,再度一口氣,一叫喚,弓貞兒吁出一口長氣,神智漸清。

  「弓姑娘……」他拍著對方的臉頰叫。

  弓貞兒張開鳳目,訝然叫:「杜爺,我……我怎麼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