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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你們仗著人多,須知人多是沒有用的,人多死的機會也多,是麼?」

  「你小子好大的口氣……」

  他臉一沉,厲聲道:「你們這些膽大妄為的該死混帳東西!也不替自己想想。蕭大爺是朝廷的致仕清官,地方官有責保護他的安全,在本縣他是首要仕紳,如果他有了三長兩短,你們不死也要被充軍。你們這些……」

  「咱們要對付的是你。」

  盛永達哼了一聲說:「原來如此。好,咱們把話說明白,是不是要將盛某置於死地而後甘心?」

  「你認為如何?」李一槍狡猾地反問。

  他將箭丟在李一槍腳下,冷笑道:「你們使用弓箭,這已經夠明白了。咱們江湖人的規矩是以牙還牙,睚眥必報,你明白麼?」

  「當然明白。你看,十四比一。」

  「老兄,一群羊是鬥不贏猛虎的。這樣吧,在下不要你們死,你們每人割下一隻左耳,然後滾蛋!」盛永達聲色俱厲地說。

  李一槍大怒,吼道:「兄弟們,並肩上!」

  吼聲中,銀槍抖出一朵槍花,搶先動手,碎步衝進聲勢洶洶。

  盛永達不閃不避,左手一抄,便抓住了槍尖,右手的鞭圈發似奔雷,「噗」一聲抽打在李一槍的左肩頸上。

  「嗯……」李一槍悶聲叫,挫倒在地,果然不愧稱李一槍,只扎出一槍便倒了,爬不起來啦,在地上打滾狂嚎掙命。

  幾乎在同一瞬間,盛永達用奪來的槍桿一拂,立即擊倒另兩名操刀大漢。

  接著,長鞭怒張,夭矯如龍,但見鞭影飛舞,只聽罡風怒號,四丈圓徑之內,痞根們無不辟易,一眨眼間,便倒了五六個。

  「老天!」有人狂叫。

  「上啊!」一名大漢狂叫,扭頭便跑,叫別人上,自己卻逃命去了。

  「啪啪啪!」鞭聲震耳,又倒了三名,刀槍撒了一地,沒有人能近身。

  李一槍終於爬起來了,亡命而逃。

  鞭狂嘯而至,纏住了李一槍的脖子,一拖便倒。

  只逃掉了兩個人,十二條好漢不是腿傷便是臂傷,逃不掉只好賴在地上聽候發落。

  盛永達將李一槍拖翻,一腳踏住對方的小腹,鞭仍纏在對方的脖子上,冷笑著逐漸將鞭收緊。

  李一槍雙手拉住鞭,以阻止脖子上纏捲的力道,魂飛魄散地嘎聲叫:「饒命!我……」

  「你的命只值一二十兩銀子,你的銀子大概已經花光了,因此在下成全你。」

  「饒命……」

  蹄聲驟止,蕭宗慈到了,叫道:「永達,饒了他們。」

  「快滾!下次狗命難保。」盛永達收鞭沉叱。

  ▼第三十七章 豺狼入室

  次日傍晚時分,出山虎帶著五七分酒意,在西門小巷踉蹌而行,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走向一座小後門,一面走一面唱:「三月裏啊是清明,小寡婦梳妝打扮去上墳。冤家他,一去啊無呀無牽掛,丟下了奴家花樣年華青又青。簷下的呢哺燕子成雙又成對,屋頂的貓兒……」

  對面也來了一位粗壯的醉漢,咳了一聲叫:「老唐,你這出山虎,怎又變成了屋頂上叫春的貓?哈哈!你……」

  出山虎醉眼一翻,怒叫道:「狗蛋!你他娘的胡叫什麼?」

  狗蛋打了兩個酒嗝,手扶牆角搖搖晃晃地說:「咦!老虎發起威來了,不是病貓呢。哈哈!怎樣,去找郝寡婦暖暖心?」

  「你他娘的少管閒事。」

  「哦!哦!我……我可要警告你。」

  「你警告我什麼?」

  「哈哈!北門的程老二昨天來了……」

  「哼!那小子……」

  「那小子要割你的鼻子。」

  「他敢?老子要擰下他的狗頭來。」

  「話不要說滿了,你知道他帶了些什麼人來快活?」

  「是些什麼人?」

  狗蛋用手指指天,低聲說:「小心了,老哥。」

  出山虎臉色一變,酒醒了一半,問:「混世魔王的人?」

  「當然是仙人寨的好漢。喂!可不要說是我狗蛋告訴你的。」狗蛋說完,踉蹌走了。

  仙人山,在東南七十餘里,地接伊陽縣境。四周壁立,一徑盤曲而上,頂平的數畝,崖間有天然石洞,洞中清泉甘美。頂山原建有一座兵壘,是元朝時參政牛時中所建立。本朝初,一度曾派兵駐紮以防止山賊嘯聚。但不久軍隊撤走,一把火焚毀了兵壘,這一帶山區,便成了亡命之徒的嘯聚地。不知何時,山賊們重建了山寨,招聚亡命,成為一股百十人的匪窟。這群悍匪頗為精明,從不在百里內打家劫舍,經常化整為零外出,遠至汝州、南陽、陝州等地作案,得手便溜回山寨享福,一年中,外出三五次,絕不貪多,因此官府也就懶得過問。

  最近幾年來,仙人寨的寨主是混世魔王井桐春,這位老兄的名頭,在綠林道上可說大名鼎鼎,是宇內有數的悍匪之一。平時,仙人寨的匪徒們,極少在嵩縣露面。但本城的地棍們,卻知道他們的底細,只消以手指指天,便知是指仙人山仙人寨。

  出山虎一個地方混混,吃了豹子心老虎膽,也不敢與仙人寨的好漢作對,聽說程老二招來了仙人寨的匪徒,他涼了半截,盯著一二十步外的那座小門發愣,酒意已消了八成,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他今晚非要見郝寡婦不可,昨天地棍們打埋伏沒打成,李一槍那些狐群狗黨已驚破了膽,一切皆寄託郝寡婦身上,他怎能退縮。

  左思右想,突覺精神一振,忖道:「如果郝寡婦能將仙人寨的土匪們引來,柏谷鄉豈不萬事皆休?我得走一趟,也許程老二還可助我一臂之力呢,機會不可錯過。」

  他愈想愈得意,似乎已看到了柏谷鄉遭劫的景象:刀光、劍影、大火沖天、鬼哭神號、雞犬不留。

  「對,就這麼辦。」他向自己說。

  他卻沒想到,與強盜們打交道的後果和代價,他只想到柏谷鄉的不幸,和自己的得意。

  「篤駕篤!」他上前叩門。

  久久,裏面傳來了嬌滴滴的聲音,軟軟地,嬌嬌地:「誰呀?莫不是找錯了門吧?」

  「是我,嬌嬌。」他興奮地答。

  門拉開了一條縫,現出一隻水汪汪的大眼睛。門開大了些,出現媚笑如花的臉龐。瓜子臉蛋。水湖綠春衫薄,綠底碎花羅裙,挺挺的酥胸水蛇腰。一見面先給對方一朵勾魂懾魄的笑,接著眉心一緊,半慍半惱噘著櫻桃小嘴說:「我的好唐爺,幹嘛要喝成個醉貓來叫門?俗語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你如果發起醉瘋來,我這張臉該往哪兒放呀?」

  當然她不是真慍,也不是真惱,漾溢著三五分打情,三五分罵俏。出山虎壯實的身軀擁進了門縫,門在身後閉上了,巨手一張,要暖玉溫香抱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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