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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不是破解,而是邪術毫無用武之地。」

  「這……」倩倩搖頭:「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說他們施了邪術,又說那邪術無用武之地……」

  「因為他們的邪術,根本找不到事主。」他試圖讓倩倩進一步瞭解:「你想在房中點起一盞燈,那就必須有燈可點。當你發覺房中根本就沒有燈,怎麼點呢?」

  「你的比喻……」

  「比喻不當?那兩位仁兄先用法術前來搜尋,不肯罷休,再驅元神來搜,最後我故意讓他們發現,誘他們施展行致命一擊,被我捉住了。」

  「你說你不會巫術……」

  「的確不是巫術。」他說:「我很難清楚地解釋清楚。總之,他們進入了這間房,而這間房中,卻除了老鼠蚊子之外,沒有別的生物,更沒有人的靈智與氣息。最後,一縷靈光突然出現,他們便迫不及待發難,豈知卻發現自己已陷入一種不可理解一無所知的天羅地網中,一種令他們真靈潰散,骸化神滅的力量無情地煉著他們。幸而其中一個尚能保有靈智,因為他的元神並未入室,因此能及時求饒,而我又不想毀滅他們。不然,世間必定多了兩個白癡。」

  「你的話玄之又玄,我……」

  「本來巫術就是一種玄之又玄的玩意。」他笑笑:「本來是一種性命交修的奇功神術,用來害人,本身的心術不正,易致人於死,自己也容易毀滅。」

  「你說,房中沒有別的生物,你不是在房中?」

  「我在房中,但有一種力量讓他們感覺不到我的存在,只有心地善良正直,胸懷坦蕩的人,才能看得到我。我不能多加解釋了。明天你得離開,趕快返回橘洲。」

  「柳二哥,你……你要趕我走?」

  「不是我要趕你走,而是你必須走了。」

  「這……你還沒完全痊癒之前,我不走。」倩倩堅決地說。

  「你看我像一個還沒痊癒的人嗎?」他坦然笑了。

  「那……是他們去而複來?」

  「那兩位仁兄不會來了。倩倩,我必須早些離開此地,沅江是小地方,任何岡吹草動的小事,都會引起無窮的驚擾,所以,我必須早早離開,愈早愈好。」

  「到橘洲我家去住一些日子吧。」倩倩用懇求的口吻說:「那兩個巫師不會來,但他們的同門徒眾會來,我明白你的意思。家父是好客的,歡迎你到捨下……」

  「我自己的事,必須自行解決,在解決之前,我什麼地方都不能去。」他拒絕倩倩的邀請。

  「要用武力解決嗎?」

  「最好是避免武力解決。」他說:「我不喜歡動武。」

  「是啊!我很高興你有這種想法。」倩倩欣然說:「在府城,誰都知道你是一個不與人爭強鬥勝的好青年。」

  「咦!你知道有關我的事?」他頗感意外。

  「周總管知道,他是個無所不知的包打聽。」倩倩毫無心機地解釋:「一到貴地,船場那些工人是很多話的,尤其是三杯老酒下肚,恨不得把天下間的秘密都吐出來,以表示自己很了不起。」

  「所以,我是一個反對動武的人,凡事能讓上一步,定可減少許多無用的紛爭。天色不早,來,我送你回房歇息。令你受驚,我十分抱歉。」

  他將依依不捨的倩倩送回廂房,獨自在宅院各處巡視一周,風蕭蕭雨淅瀝,宅中黑沉沉,他像個幽靈般在各處悄然移動,悄悄地在一些地方,安置下一些只有專家才能發現的小物件,四更將盡,才返回房中就寢。

  次日一早,柳升將一封謝函奉交給倩倩姑娘。

  這是柳志柏的留書,除了感謝她與周總管救助的盛情之外,並請他們趕快離開速返橘洲。他因有事需急離開,來不及面致謝意並送行十分抱歉,已在黎明前離開縣城,日後當至橘洲拜望。

  柳升也表示二少爺也留了書信給他,要他鎖上宅門,立即動身回鄉下去照料田莊的事。

  這一來,倩倩四個人不得不離開柳家。

  近午時分,水神祠水濱,漂來了兩具屍體。漲水期間。發現人獸的浮屍平常得很,地方街坊按規定清查死者身上的遺物報官相驗之後,以無名屍處理,安葬在公墓存案公告了事。遺物中,有兩隻盛了很多奇怪物品的大革囊,這些東西只有內行人才知道其中奧秘。

  倩倩偕周總管回到石溪湖東面的修船場。船已經修妥。倩倩的神色,顯得驚惶不安。

  「周叔。」她惶然地說:「能在短期間找得到法術高強的排頭嗎?也許透過這些人,可以化解……」

  「丫頭,不要擔心這些邪道小丑跳樑。」周總管神色安祥,毫不激動:「柳少爺應付得了,愚叔所擔心的是劉家,那個什麼秀姑才是災禍之源。柳少爺的武功修為,已可證實深不可測,現在我們又知道他道術通玄,邪魔外道傷害不了他,唯一能傷害他的……」

  周總管的話突然中止,倩倩難免焦灼。

  「周叔,請說嘛!誰能夠傷害他?」倩倩急問:「劉玉秀?她只會一些花拳繡腿……」

  「女人要傷害一個男人,是不必自己用拳腳的。」周總管淡淡一笑:「她只需透露絲毫暗示,甚至不需暗示,自有人替她動拳腳的,尤其是像劉玉秀這種有財有勢人家寵壞的女人。」

  「哎呀……」

  「丫頭,我們趕快到府城,留意劉家的動靜。」周總管鄭重地說:「必須在對方毒謀未發之前,先一步採取制止的行動防患於未然。」

  「可是,周叔,我們還不知道他現在……」

  「他是一條神龍。」周總管截斷她的話:「他現在到了何處只有他自己知道。說來慚愧,昨晚你將經過告訴我,我一直就監視著他房四周的動靜,竟然不知道他是怎樣走的。他像鬼魂般平空消失了,你爹栽在他手中,實在栽的不冤。上船吧,必須趕先一步。」

  柳升是近午時分鎖了門戶走的,回樂山鄉柳家的田莊老宅去了。之後,經常有陌生的人從門前經過。

  第三天午後不久,三個鄉民打扮的人,談笑自若地經過柳家的門外,瞥了加了大鎖的大院門一眼,同時,也看到堂屋二樓廂房的一扇明窗是打開的。三人互相打眼色,陰笑著走了。

  這扇明窗,前兩天都是閉上的。

  傍晚時分,湖上風起了。在這一帶,春天很少刮大風,湖中無風三尺浪,但湖濱通常不易聽得到風濤聲,僅夏秋之間,狂風巨浪才會襲擊湖岸,但也為期甚暫,不至造成不可收拾的災變。

  二進廳的中堂,古老的家俱暗沉沉,不知何時,堂下放了一張四腳長凳,與那些古樸沉重的家具毫不相干,凳上,右端放了一個銅缽,裡面有香灰,中間插了一根拇指粗的松明,紅色的火焰吐出黑色的油煙,廳中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映得堂上所掛的那幅八仙過海中堂,八位仙人似乎在朦朧中各顯神通躍然而動。凳左端,放了一盞長明燈,只有一根燈蕊,一星幽光如豆。借大的廳堂,平時要點四盞明燈,光度才勉強可辨景物。有喜慶時,必須點十盞燈。這兩星火光,根本沒有照明作用,反而為大廳平空增添了五七分陰森,兩三分神秘詭奇氣氛。

  中間虛掩,左右廳門了沒加閂。中間的門斜須在右面的門扇上,只余高的門限內方三尺左右的方磚地面上,擱著一隻銅面盆,裡面盛了朱紅色的大半盆液體。

  夜深了,風聲呼呼,遠遠地,湖心傳來的波濤聲一陣陣緊似一陣,擾人清夢。

  一陣微風從內堂刮出,傳出隱隱地氣流嘯漩異響。

  片刻,風息聲止,中堂門的右門扇悄然而開,這種沉重的門扇,決不可能被風吹開的,開時也不可能悄然無聲。

  一股黑氣飄入,火焰搖搖,松明的火焰本來是不受控制的,但這時似乎油份減少,逐漸暗下來了。長明燈那一星幽光,跳動了幾次便變成比香火還小的綠色光芒。

  黑氣繞廳三匝,突然聚在廳口,似乎要穿廳門退出。

  松明的光芒一閃,火焰驟吐。

  黑氣本來聚積成團,突然變長,尾端向松明的火焰緩緩伸展。前端卻一分分地向門外移,逐漸拉長,而且不住扭動,似乎松明的火焰有拉力,要將黑氣拉近;而黑氣卻不甘心,掙扎著要往外飄走。顯然,拉力召比飄走的勁道大。

  片刻,黑氣已被拉長至丈五六長度,尾端距火焰已不足八尺。

  一陣陰風刮入,灰霧隨之湧入廳,腥臭之氣中人欲嘔,霧影中黑氣一團團飛舞遊動,鬼聲啾啾。

  「啪」一聲爆響,白光一閃,有物在長明燈上空爆炸,但已變成綠豆般的長明燈火焰,反而再現光明。

  銅面盆突然飛起,紅包的液體化為暴雨,灑入濛濛濃霧中,異味四溢。

  灰零湧騰,急劇地洶湧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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