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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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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路 猛虎出欄、有進無退 有進無退堂下分坐看十八個人,其中兩位是女的。 右首坐看的八個人與眾不同,四個是官差,四個是戴了銬鏈的犯人。本城名捕頭量天一尺龍君寶身材魁梧,氣概不凡,在遼東一帶為非作歹的匪號,沒有幾個人敢明目張膽在饒州府附近作案。連天上聞名的翻陽水寇二龍三蛟四夜叉,也不敢在雙港口以東的水域內橫行。他為人正直,精明幹練,深獲一府一縣的長官器重。 這裡是府城繕紳張坤堂張大爺家的華麗客廳。府城中心的澹澤湖延賓坊蕭家港的南端,張家是數一數二的富豪,而不是為富不仁的暴發戶。三年前,江西全境盜賊如毛,遼東更是遍地崔符。遼東賊更聯合南京徽州的黃山賊,與浙江的衡州賊h把三省的山區鬧得天翻地覆。活閻王王浩八的鬼府神兵,在姚源洞起事,把遼東搞得烈火焚天,血流漂染。張家是第一個捐款募兵的仕紳。也是第一個出錢設濟安所收容難民的人,施藥施醫管吃管住,比官府所辦的事更周到,全活無算,有口皆碑。 堂上生了三個人,但其中沒有主人張大爺。 本府的推官大人李永康坐在首位,今天沒穿公服,但仍然具有令歹徒們心寒的威儀,國字臉膛泛看古銅色的健康色澤,一雙虎日有震懾人心的銳利光芒。去年五月,江西參政吳大人吳廷舉,單騎深入匪巢勸匪接受招安,被囚卻卸策反成功趕走活閻王,定計的四謀中就有李推官在內。 鐵面推官不穿公服,在民宅召見一些奇奇怪怪的男女,其中居然有戴銬鏈的犯人。到底在搞些什麼鬼? 好像正事已經辦完了,推官大人的口氣溫和得令犯人也感到心中暖暖地。 「諸位有三天工夫決定是否接受。」李推官冷靜地說:「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勉強不得。你們是本官接見的第三批人,前兩批的人至今還沒有答覆。希望諸位能在限期內權衡利害作一決定。諸位都是具有奇技異能的江湖豪士,經驗與見識足以替目已的行為負責。足以決定自己的生死榮辱,決定之後,請與龍捕頭直接聯絡,本官之所以出面與諸位商談,主要是向諸位表明官方的立場,讓諸位安心,因為如果熊員外自己出面,的確有點不合法,官方也不能公然鼓勵這種事。也可以說,官方只能替諸位證明諸位的應徵,是出於自願的。如果沒有疑問,諸位可以走了。」客人三三兩兩出了張家高大的門樓,分向街頭街尾散去,一面走一面議論紛紛。 一男一女走上了環湖大街,接近大龍橋橋頭,一旁跟來一個的頭環眼大漢,低聲問:「怎樣?一樣的事?」 「不錯,同一件事。」男的說。 「他們不死心了。」大漢一面旁著走一面冷笑。 「熊高風不會死心的,張大爺已明白地表示,以雄厚的財力支持他。」女的說。 「有人應徵嗎?」大漢要知道結果。 「沒有。」 「現在沒有,以後就難說了。」男的說:「有錢可使鬼推磨。又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幾年來,餓死的人多得很呢。」 「但合條件的人,決不會餓死。」女的接口:「坐在我上首那位仁兄,就是北門外仁義鄉周家的老大。岳廟山北面一大片田地,都是他周家的產業。」 「周玉峰?九江九疊屏雲九上人的得意門徒妙劍周玉峰,他挺身出來湊熱鬧?」大漢臉色微變。 「真是他。」男的說:「這種自命英雄豪傑的人,為了死要面子,出頭替鄉親出力。名利雙收乃是人之常情。不過,這位江湖名流不會答應的。」 「為什麼?」大漢問。 「李推官所提的條件太苛。」 「條件是……」 「要取保具結,只有成功與失敗兩條路可走。」 「哦!難怪李推官不當公事辦。」 「今天來了四個囚犯。」女的說:「大概日久沒有人應徵,李推官情急,要做出枉法的事了。」 「認識那些囚犯嗎?」大漢問。 「不認識。」男的說:「戴銬而沒戴腳鏈。好像不是什麼重刑要犯。」 「如果是死刑犯,李推官怎敢枉法?」大漢說。三人向東面的小街走了。 出月波門,沿城外小街可以直達翻江旁的芝山驛,驛右首是河泊所。這裡是碼頭區,一條小街向東伸展,與南門碼頭相啊接。但這幾年來兵荒馬亂,城外不安全,所以這一帶十室九空,尚未恢復元氣,僅河泊所附近,仍然維持半復蘇狀態:驛站的左首,是五湖船行大東主司馬武揚的大宅。五湖船行規模相當大,以貨運為主,將都江上游昌江景德鎮的瓷器運到九江,再到星子縣大排嶺把高嶺土運到景德鎮,利潤相當可觀。 入幕時分,龍捕頭量天一尺進入司馬東主的大宅。司馬武揚吃的是江湖飯,半百年紀人才一表,在江右附近混的人,都知道五湖水怪司馬武揚不好惹,水性之佳。連翻陽湖的水賊也畏他三分,江湖潛勢力相當雄厚,大小賊群相戒遠離五湖船行的客貨船。一是運泥船搶來無利可圖,三足怕司馬武揚不顧一切報復,三是不一定能搶劫成功,即使成功,所付的代價也十分可觀,得不償失。 客廳中。司馬武揚與兩位得力臂膀接待龍捕頭。僕人奉上茶水,客套一番。 「高永毅出來了。」龍捕頭平靜地說:「不要丟惹他。司馬東主,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知道。」五湖水怪司馬揚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其實。如果我真的存心要他的命,他絕對活不到現在,龍頭應該明白的。他已經坐了兩年牢,火氣應該消磨得變聰明了。我又何必絕他的生路?」 「但願如此。」 「疑!龍頭是不相信在下嗎?」五湖水妖笑問。 「我應該相信嗎?」龍捕頭也含笑反問。 「龍頭真應該相信的。」五湖水妖眼中有令人心寒的光芒:「他東湖的祖產已經充了公,他老娘的眼睛也哭瞎了。這一去,憑他那幾手花拳繡腿,九成九回不來,在下犯不著落井下石,對不對?這與和賊兵決戰是不同的。」 「龍頭最好叫他放明白些。」五湖水妖的拜弟混江鯉田超群不住冷笑:「不管他這一去是否成功,今後,他最好離開饒州,到外地謀生路。」 「而且最好在本船行船只所經的埠頭外謀生路。」另一拜弟老三登萍渡水馬飄萍接口:「不然,他不會再進監牢。他那瞎眼的老娘也不會再有人奉養了。」 「我可以向你們幾位保證。」龍捕頭語氣一冷:「買通小賊攀誣的事,決不會再發生,殺人滅口的事也決不會再發生。而且,我會睜大看眼睛,拉長耳朵,注意每一個狗娘養的壞雜種,到底在幹些什麼該上法場的勾當。上一次是我量天一尺事先毫無準備,事後疏於防範,眼睜睜看他進死囚牢。以後,我量天一尺應該學聰明些了。」他一口喝乾杯中茶,眼中有凜然的光芒。 「如果有人認為我量天一尺可以玩弄在手掌之間。」他在廳門止步轉身,盯看三個不住冷笑的人:「我龍君寶將用鐵的手段,來糾正他的錯誤。」主人並不送客出門,顯然雙方的會談並不友好。 「賢弟,這人將是咱們一大禍害。」 五湖水妖對兩位拜弟說,眼中殺機怒湧:「搞不好,咱們很可能要在陰溝裡翻船。」 「那就做了他。」混江鯉兇狠地說。 「他已經提防著我們。」五湖水妖搖頭表示不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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