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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強盜,可能是大漠金雕的人馬。」

  「石誠,他們一定走漏了消息。」總領廖宏謀策馬走近鄭重地說:「強盜們趁火打劫,咱們恐將受到池魚之災,附近百里內的悍匪全往此地趕。」

  「在東走。」石誠斷然不令:「死中求生,回到邊關巡邏區,很可能碰上遊擊營的官兵。」

  天黑了,在落日餘暈中,後面傳來陣陣胡茄的震人心弦長鳴,也有得自明軍的號角聲,沉悶的胡鼓也震人心魄。以及摻和著風聲的隱隱呐喊。

  四人緩下坐騎,你看我我看你。

  「少場主,被你料中了嗎?」齊小燕悚然地問。

  「料中了一半。」他苦笑:「沒料中的是大漠盜群也來了。」「這一帶是大漠金雕的地盤,據說他已帶人到黑登山隘劫掠古多族去了,沒想到仍在此地。聽各種信號分析,恐怕最少也有五股悍匪光臨,鄂爾多斯親王派來接貨的人馬,可能討不了好。」

  「那……東門鶴他們……」

  「得看他們的運氣。與他們是否真的比任何人都強。唔!不大妙,好像要起風了,快走!」

  午夜光臨,風愈來愈猛,刮起了漫天風沙,掩住了星月。四個人冒風沙急走,用面巾纏住了頭面,只露出雙目,粗沙小石打在身上有如暴雨,已無法分辨東南西北。

  風一起就沒完沒了,而且風向經常變動,風沙滾滾,三十步外人影難辦,無法以天色和風向來決定位置,也不可能從沙磧草原與起伏不斷的丘梁定方向,天一亮。他們已迷失在風沙裡了。

  他們在一處山梁下避風,由於石誠三個人早有準備,所以帶了充足的肉脯乾糧,每人也帶了一囊水。齊小燕卻身無長物,隨身僅帶了她盛有偽造證件的革囊。氣候奇寒,四個人蜷縮在一起休息,奔波了一夜,人撐得住,馬必須獲得休息,沒有馬可就災情慘重。

  一覺醒來,仍然風沙漫天。

  齊小燕睡在石誠身畔,她的感覺中,自己在石誠身邊一定會十分安全。

  「少場主,風沙何時可以停?」她問。

  「不一定。」石誠稍拉開掩面巾說:「有時一兩個時辰,有時會刮三五天,但夏天的風暴,不會太久的。」

  「能走嗎?」她有點不安:「我怕他們會追上來,我覺得與他們相隔得太近了。」

  「方向難辨,走太危險。」石誠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怕,至少我比他們熟悉這一帶環境。這裡不是真正的沙漠,有草遠和山梁,我們又有食物和水,三五天我們可以平安渡過的,廖叔。」

  「怎麼啦?」一旁蜷縮斜躺著的總領廖宏謀大聲答。

  「風停之後,你和羅叔帶了齊姑娘先回去。」

  「什麼?你……」廖宏謀幾乎跳起來。

  「我要去看看結果。」

  「不許胡鬧。」廖宏謀堅決地說:「沒有什麼好看的,趕回去解決牧場那幾個人要緊,我可負不起這責任,萬一你有了三長兩短,我可受不了,絕對不可以。」

  「少場主,我好害怕。」齊小燕也說:「他們人那麼多,你一個人前去,太危險了。哦!你是不是想程英?」

  「是有一點。」他劍眉深鎖:「畢竟我與她相處了一段日子,儘管她是一個壞女人,像她種漢家女,落在蒙人手中,後果……」

  「哈哈!你擔的什麼心?」總管羅義大笑:「就是由於她又風騷又妖豔,說不定會幸運地做個什麼王妃呢。」

  「鬼話連天!」石誠忍不住笑了。

  「你是知道的,早年的帖木兒汗雄霸天下,他的四個後妃中,就有兩個中國王妃。」總管羅義不像是說笑話:「據說,大王子沙哈魯,就是中國大王妃所生的。」

  「這件事是真的。」齊小燕說:「家父在同文館曾經查過早年的檔案。前年,撒馬兒汗的貢使東來安頓在以驛館;我曾經親耳聽到那位貢使說,說咱們大明朝太祖高皇帝,是他們帖木兒汁的異母兄弟,叛了回教逃出河中,逃到大都謀殺了他們中原的皇帝,纂了位改朝為大明。」

  「這叫做打腫了臉充胖子呀!哈哈!」廖宏謀大笑。

  在蒙古人的歷史中,這件事一點也不可笑,帖木兒命史官偽造歷史,記載得明明白白,硬指朱洪武是他的異母兄弟,叛了回教改情異教(佛),謀殺元朝最後一個皇帝做了中國之王。這段偽史,是想洗雪他曾經向大明朝貢的恥辱。正如大明歷史稱征服了元朝,其實元朝一直就沒被征服。元前的大帝國,目前仍統治著莫斯科、奧圖曼(土耳其)、巴格達中東諸國與印度波斯,一度兵臨波瀾。

  四人在風沙中談談說說,頗不寂寞。石誠也就打消了回去看結果的念頭,定下心等候風止沙息以便登程。

  風刮了一天兩夜,次日破曉時分。風終於止了。

  他們狼狽地清理了身上的風沙,脫下晚上禦寒的皮襖,先照料馬匹飽餐一頓水草,再替坐騎上轡安墊(這裡騎馬不用鞍),完成出發準備,這才坐下來進食。

  草原的清晨美得出奇,綠油油的及腰青草一望無涯,連那一塊塊石磧地也不怎麼討厭了。冷冽的晨風拂面生寒。

  「嘉峪關外已非王土了。」石誠感慨地說。

  「不要發牢騷了,這是不得已的事。」廖宏謀以世故的口吻說:「你看這一帶草原石磧,能養活多少人呢?生之者寡,食之者眾,只好打打殺殺羅,殺掉一個人爭食,虞爭是很難避免的事。唔!戰爭來了。」

  「我們這次並非為爭食而戰爭。」石誠整衣而起:「齊姑娘,切記緊跟在羅總管左右。」

  三里外,十余匹健馬正急馳而來。騎士們裹在白衣內,但可看到有長兵器。

  羅義將四匹坐騎牽至丘角隱蔽處,命齊小燕隱身在草叢中,石誠與總領廖宏謀,各握著套馬索在草中爬向人馬將要經過的方向。

  「羅敘,我們為何不走避?」齊小燕惶然問。

  「走避不了的,他們會追得我們精疲力盡。」羅義冷靜的說:「他們有弓箭,而我們手無寸鐵。」

  「那……少場主……」

  「放心啦!少場主決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差勁。不容氣的說,東門鶴還不是少場主的敵手。那位斷魂簫練了可傷人於丈內的天魔爪功,還傷不了少場主。場主如果不是為了堡中婦孺的安全,早就和那些人生死相決了,那能容許他們撒野?」

  「少場主曾敗在勾魂姹女……」

  「那是場主計謀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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