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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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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散修羅會,將貴莊及莊中所有錢財,捐給城惠民藥局與卑田院,由游捕頭去安排。」 惠民藥局是官營的,設各科郎中,郎中都是經考試及格的醫士,施醫施藥可說是朝廷的德政。可惜各府州財政的支援有限,所以除了少數大城之外,其他州縣的惠民藥局普遍鬧窮。卑田院也是官營的,專收容窮苦的寡婦孤獨,也就是救濟院,經費也有限得很。 「龔某得考慮考慮。」龔會主頗感意外,未料到他會提出這種冠冕堂皇的要求。 「在下要決定性的答覆,而且要就地解決。」吳玄的態度相當強硬:「決定之後,你我的恩怨一筆勾銷,我不再過問你的事。」 「日後呢?」 「日後?只要在下抓住你的罪證,在下會找到你的,希望你永遠永遠不再幹暗殺的行業。」 「其他江湖同道呢?龔某需要保證。」 「龔會主。你在作過份的要求。」吳玄不客氣地說:「吳某與你個人的恩怨;只能由你我私底下了斷,與其他的人無關。你與江湖朋友有過節,吳某也不配過問,所以你必須與他們自行解決。你一離開小谷莊,安全自己負責,在移交財產期間,你是安全的,這就是在下唯一的保證。」 「那就不用多說了,龔某拒絕你的要求。」 「在下的兩件要求都被拒絕了?」 「對。」 「那麼,咱們只好作一了斷了。」 「恐怕是的。」 「好,在下鄭重向閣下提出公平決鬥的要求,閣下接受嗎?」吳玄一字一吐地說。 「接受如何,不接受又如何。」 「接受,咱們在此了斷,你我雙方各帶了三位見證,這將是一場有見證的、絕對公平的決鬥,只許一個人活著,至死方休。不接受,在下立即偕見證走路,以後各行其是,報復之慘,將空前絕後。」 「尊駕嚇龔某嗎?」 「你錯了,龔會主。」吳玄陰森森地說。「我邪劍幻刀吳玄從不嚇唬人。吳某已在貴莊附近逗留了兩天,進出貴莊三次之多,如果不是游捕頭悲天憫人恐怕傷及婦孺,替貴莊的不明內情親友請命,吳某早就以牙還牙大開殺戒了,那會和你舉行公平決鬥?你並沒有給在下公平的機會,吳某是瞧得起你,你知道嗎?說吧,吳某等候閣下的答覆,答不答應悉聽尊便。」 「老弟,你已逼得龔某無路可走。」龔會主沉聲說。 「如果在下死在蕪湖,就沒有人能揭發你的滔天罪行了。」吳玄冷笑著說:「龔會主,你要與在下說道理嗎?」 「不必了,龔某答應你。」龔會主搶著說。「老弟,你就劃下道來吧」 「會主主持暗殺集團,殺手全是些暗器能手,會主對暗器必定學有專精。在下不才……」 「龔某不希望以暗器決生死。」龔會主搶著說。大概知道吳玄的幻刀可怕。 「那就憑手中兵刃為主,以暗器為輔各展所學吧。在下曾經傷在毫芒喪門針與化血吹針下,有權使用暗器相輔,這比貴會暗殺的手段光明正大些,是嗎?」吳玄不願放棄己之所長:「在吳某來說,閣下占了優勢,至少吳某絲毫不知閣下的底細,而吳某的邪劍幻刀閣下知之甚詳,不然閣下決不會派十余名精英對付吳某。」 「好吧,依你。」龔會主無法反駁,只好答應:「咱們兵刃暗器儘量施展,至死方休。」 「會主快人快語,吳某先行謝過。」 這一來,雙方的見證減少了檢查武器的麻煩。如果僅拼兵刃,雙方的證人必須檢查對方的當事人,是否暗藏了致命的小玩意。 經過雙方的證人簡要地商議片刻,檢查場地有否埋伏,然後讓人將當事人帶至山坡的平行高度處,雙方相距十五步。雙方證人一打手式,當中一站。 「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嗎?」伏魔劍客游捕頭大聲問。 沒有人回答,氣氛一緊。 兩人拔劍,丟掉劍鞘立下門戶,遙遙相對。 炎陽當頂,但在場的人並沒感到炎熱。相反地,似乎森森寒意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 游捕頭的身份特殊,所以成為公舉的發令人。六個證人再沒有異議提出,游捕頭高舉右手,瞥了兩位當事人一眼,然後左手示意證人後退; 五位公證人分左右退出二十步外,各占方位,嚴防旁人介入,任何人也不許接近至鬥場外圍二十步以內。 「我伏魔劍客遊堅,鄭重宣佈決鬥開始,雙方可以任意施為,至死方體。決鬥開始!」游捕頭叫聲震耳欲聾,隨著叫聲右手向下一揮,急步後退。 吳玄神色莊嚴行獻劍禮。龔會主橫行江湖三十年,不論是年歲、閱歷、身份,他都相去甚遠,行獻劍禮是他謙虛的表現。 龔會主不敢托大,同時持劍敬禮。 禮畢,同時舉步邁進,在兩丈外腳下一頓,劍一引,立下門戶,各自完成進攻準備。 吳玄的門戶怪怪地,與傳統的正宗劍術不同。正宗的劍術是劍訣徐引,劍向前伸,靶齊肩尖齊眉,這種劍式攻防皆相當靈活,攻時排空而出,防時只消稍為移動劍尖,便可將對方攻來一的兵刃錯出偏門,而他的劍式,卻是沒有劍訣;左手斜垂身側,劍身也斜置胸前,鋒尖微吐左前方,這是說,他的劍式有弱點,右方有空隙,進擊時身法必定不夠靈活,毛病百出,難怪被人稱作邪劍。 雙方一動,無邊殺氣突然爆發,雙方的神意皆形於體外,吞噬對方的氣勢形成看不見的無形壓力,一陣陣向對方湧去,四周寒氣更濃了。 龔會主的劍在烈日下光華四射,傳出隱隱嘯吟,劍氣開始進發,剽悍的神情令人心驚。 相反地,吳玄的劍顯得毫無力道,他像是握了一根趕鴨子的木棒,而非殺人的利劍,既沒有劍吟聲傳出,也沒有懾人的劍氣迸發。似乎,他整個人在對方強烈兇猛的氣勢下萎縮,被壓迫得無精打采,松垮垮地不像個劍術名家。 但在行家眼中,卻可看出他內在的威力。他每一條肌肉都是鬆懈的,正是精力突然爆發預兆,如果爆發,那將是空前猛烈空前可怕的雷霆一擊。 要練至這種境界,說難真難,精力內聚,不為外界的一切變化所撼動,即所謂靜如處子;一旦爆發,勁道突然迅速聚於一點發出,有如迅雷疾風,裂石崩雲,即是動如脫兔,擊似雷霆。 時光像是停住了,寂靜中,僅可聽到的聲音,就是龔會主劍上所傳出的隱隱劍吟。緊張的氣氛,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片刻,又片刻…… 驀地沉叱迸發,令人陡然一驚,劍虹人影閃電似的接觸,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石破天驚。生死須臾。 沒聽到兵刃接觸聲,只看到龔會主那光華眩目的劍虹突然排空迸發,壓力萬鈞銳不可當,向吳玄狂野地射去,有如萬道金蛇突然匯合。而吳玄的劍卻從一點點隙中鍥人、迸爆、閃掠、逸出,身劍合一側射丈外,身形著地狂風似的轉過身,但站立不牢,屈右膝挫跪在草中,然後慢慢挺身站起,呼吸像是停止了,臉上有疲倦的神情。 雙方移位,相距仍在兩丈外。 龔會主也飄出丈外,用千斤墜穩下身形,緩慢地、艱難地轉過身來。右肋下,翠藍色的袍腋裂了一條大縫,腰帶半斷,鮮血染衣,血跡在逐漸擴大。臉色相當可怕,血色迅速消退,牙關咬得緊緊地,頰肉一陣抽搐。 「卟!」劍突然失手墜地,右手劇烈地發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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