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草澤潛龍 | 上頁 下頁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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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他似乎想起了些什麼,腳下一慢,雙眉深鎖低頭沉思。 走道後端掛了一盞紗燈,光線幽幽地。突然,秀姑轉身來,十分自然地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天井沒點燈,吳爺腳下留神些。」秀姑臉上有動人的笑意:「有一天,我會買一間寬大的,有庭有院宜於居住的家。」 「你會達成心願的。」他說,思路被打斷了:「我覺得,這小小的希望恐怕滿足不了你。」 一進內堂,像是進了另一處天地。堂不大,但卻像大戶人家千金小姐的妝樓,只不過缺少一張床而已,那通向內房的門簾,是雙鳳朝陽圖案的精製蘇繡,恐怕至少也值一二百兩銀子,其他就不要說了。沒有凳,卻有精緻的繡墩。陣陣幽香中人欲醉,幾上一對燭古色古香。內堂已經如此華麗,內房就更不用說了。 「吳爺請坐。」秀姑放下他的手臂,媚笑如花:「我去沏壺好茶來。」 「先不必管茶。」他寬心地一笑,順勢將秀姑一拉,一挽小蠻腰,秀姑不由自主坐在他懷裡了,這種錦墩本來就是便於男女疊坐的:「你這裡,比南京秦淮名姬的香閨還要富貴些。」 「嗯……吳爺。」秀姑半推半就倚在他懷中,誘人的小櫻唇一撅:「算了吧,別挖苦人了,你是南京的小財主,見過的場面多,誰又能比得上秦淮的豔姬名花呀!是不是你每天都往秦淮八樓跑?」 「商場應酬嘛!少不了的,但每天跑卻又未必,我可不是家有金山銀山的財神爺。」他提起秀姑的玉手放在掌中欣賞:「以你的才藝來說,絕對稱得上才貌雙絕的名花,秦淮那些花國豔姬,比起你來差遠了。」 秀姑是側身坐在他腿上的,右手被他握住,小蠻腰又被他的右手挽實,想起身勢不可能。 「你像個花叢老手。」秀姑想把手抽回,嬌媚的神情迷人極了,左手纖纖玉指點在他的印堂上:「我說過我要買屋,你如果信得過我,借我幾百兩銀子周轉,不知道你舍不捨得?」 妓女與嫖客,談的不是財就是色,事極平常,吳玄沒有任何懷疑的理由,雖則他進室就覺得有些什麼地方不對。至少,一個半開門的風塵女人,把租來的房子佈置得華麗無匹有悖常情。 「不是我舍不捨得,問題在你身上。」他說。 「我?你的意思是。你想金屬藏嬌,怕我不答應。」 「這個……」 「你有什麼不放心的?」秀姑的粉頰貼上他的臉,他無法看到秀姑臉上的神色變化,只感到粉頰膩潤無比,耳鬢廝磨吐氣如蘭。 「我的意思是……」 「吳爺,你要明白。」秀姑親親他的臉,情意綿綿地說:「跑遍河南市,就找不出幾個能有你這般英偉超群的人,而且位尊而多金。我跟定了你,是我的福氣,也是我的希望,除非你對我無意無情。」 「你又在說奉承話了……」 「不是我在說奉承話,而是說我心裡要說的話。」秀姑挺身欲起:「你我初識,在我是落花有意,一見鍾情傾心,你這一面我就不知道了,就算你是逢場作戲吧,我也不會怪你的。別毛手毛腳,我的點心還沒弄妥呢,你自己坐坐,我就來陪你。內房已清理過,要不可以進去躺躺。」 「在酒肆灌足了黃湯,肚子裡填滿了草料,還吃得下點心?」他抱住不放,嬉皮笑臉,抱在小蠻腰的手不老實,揉來撫去把秀姑揉得渾身發燥:「不忙不忙,且……」 「你們男人呀!」秀姑媚眼水汪汪,春意上眉梢:「像是饞嘴的貓,進了廳就想進堂,進了堂就想進房……」 「進了房就想上床。」他邪笑著接口:「我有點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秀姑膩聲問,右手抽回,挽住了他的頸脖,整個胴體倚在他懷中,飽滿的酥胸壓在他的廣闊胸膛上。 吳玄不是坐懷不亂的魯男子,他也不想做魯男子,親了秀姑的粉頰,色迷迷地邪笑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因為目前我還沒想到床,也沒想到床上的美嬌娘。上了床,玉環飛燕都是一樣的,西子無鹽並無多少差別,差別的是上床前的氣氛和情調,這方面你應該比我懂得多,你這內堂佈置得有如閨房,可見你定是這方面的能人高手,任何人進了堂,不色授魂予者幾稀。但今晚我的心情不一樣,我要和你秉燭清談。」 「什麼?你……」秀姑扭著小腰肢掙扎。 「不要起來,就坐在我懷中閒聊。」他抱緊不放:「我不會放你走,因為……」 「哦!你總該讓我寬寬衣……」 「該寬衣時,我會替你寬。」他抱得更緊:「不管你的身世如何,那一定是古往今來,千篇一律的陳舊老故事,我不必提,我要提的是你的現在,和將來。」 「現在?你決定金屬藏嬌了?你……」 「那是將來的事,現在要談你的處境。聽癩龍說,早幾天有人在你這裡爭風打架,有人被丟出門外,被打得頭破血流。」 「有這麼一回事。」 「那是一些什麼人?把人打了丟出門外的人是……」 「哎呀!你揉痛了我的腰。」秀姑突然嬌笑著叫:「放開我,我要站起來喘口氣……」 「我又沒呵你的癢。」他到底仍是放了手:「爭風吃醋事情雖然平常,但處理不好,可能會出人命……」 「你想知道那人是誰,對不對?」秀姑用手掠著鬢腳,信口問。 「我是不放心你……」 「替你自己耽心吧。」 「你的意思……」 「要你死!」 死字聲出,秀姑的玉手下移,電芒一閃,三枚原先藏在發內的牛毛針,奇快地射向吳玄的胸口。貼身而立,一站一坐,手一伸便可觸及身軀,一個無心一個有意,大羅金仙也難逃此劫。 吳玄的右手,這時剛抬起輕撫下頷,他首先發現秀姑的衣袖出現不正常的波動,等看到幾乎肉眼難辨的芒影;已無法閃避了。 「哎……」他驚叫,仰面便倒。 牛毛針長有三寸,如果全部貫人胸膛,那還了得?不可能當堂斃命,但決難走動,一動便痛入肺腑,可以把人痛得全身發軟。失去活動意志。 秀姑隨發針的退勢,輕靈地飛返丈外,飄落在內房門,飛快地掀簾而入,出來時左手有一把精巧華麗的尺二匕首,站在通向廚房的通道口,冷然注視著在地上掙扎,被痛苦所折磨的吳玄。美豔的面龐變得又冷又僵硬,那雙勾魂攝魂的媚目冷電森森淚不轉瞬地注視著吳玄,像一頭已吃飽了金錢豹,冷然漠視著死僵了的小鹿,眼中雖有殺機,但已經沒有胃口;豹通常不吃殘剩的隔宿獵物,因為它獵食太容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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