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一五〇


  胥口,是入太湖的湖門。

  與胥口相連的那座山,就是吳王闔閭遣美人採香的香山。

  山旁有條靈秀的小溪叫香徑,也叫箭徑。因為站在靈巖山上遠眺,看到這條小溪筆直如箭。

  這一帶,也是府城士紳建造別業的好地方,乘船艇往來十分方便。採香別墅,就在採香徑與香山之間的廣闊林園中。

  裕剛貝勒簡簡單單兩個字「他敢」,就說明了主人與奴才之間雙方的心態。

  天風谷的長春莊,沒有任何武林高手撼得了它,但卻經不起裕剛貝勒一個指頭輕輕一推,一句話就可讓以長春莊煙消火滅。長春居士敢不遵約束亂跑。

  皇帝蹕駐的所在地,這些御用的漢人亡命走狗奴才,根本不許接近三十里以內,只配派避到外圍,搜捕可疑的其他亡命,這就是走狗的奴才悲哀。

  長春居士本來就奉命藏匿在天平山,偵查可疑的人混跡,因為皇帝可能興之所至,會到天平山遊玩,或者到開國元勳奴才范文程所認宗的范仲淹祖居,看看一代文豪賢相的故居,甚至可能頒賜一些墨寶,為范家添顏色。

  范文程替清太宗策定入主中原大計,以一個奴隸與讀書人身分,赫然成為開國元勳,後向蘇州范家聯譜認宗。

  他投了數萬兩銀子,整修范家祖後墳園,范家子孫很可能深以為榮,不知范仲淹泉下有知否?

  皇帝並沒去天平山,所以長春居士又被安置在採香別墅,這次是真的藏匿。

  因為裕剛貝勒已經得到消息,有許多江湖人士,誓要獲得這奴才而甘心,假使不藏匿妥當,引來那些江湖亡命,驚了聖駕那還了得?

  可是,仍然驚了聖駕,皇帝險遭不測。

  一個奴才算得了什麼?裕剛貝勒並沒錯,送掉一個走狗,日後可以另找兩個,或者二十個。

  採香別墅建了一樓,三院,位於園林深處,四周花木扶疏、幽靜、清雅、樸實無華,是賞春和避暑的好地方。

  這天,四月初四。

  一早,御駕回鑾,御舟駛入運河,全城鑼鼓喧天,焰火滿天爆竹響徹雲霄,數十萬軍民手抱香花,歡送御舟北駛。

  巳牌正,採香別墅的園丁兼警戒站在園門口,訝然目迎穿了長袍與對襟背褂的一高一矮兩位遊客,沿小徑施施然經過園門,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喂!」高個兒遊客張秋山突然止步打招呼,穿得體面,說話卻粗野得很:「皇帝老爺已經快到許墅關了,你們這些混蛋怎麼還不走?」

  「你說什麼?」園丁一怔,怒火上沖:「皇帝老爺走不走,與咱們何干?莫名其妙。」

  「哦!我忘了。」張秋山笑吟吟地拍了拍自己的光禿禿前腦蓋,這地方規定必須剃得精光,因為這是奴才的標誌,不剃就不留腦袋:「只是南門莊主一個人知道能不能走,你只是一個知道跟著他發財的糊塗混蛋。」

  園丁恍然醒悟,剛想張口發出警訊,剛想出手攻擊,剛想逃,大拳頭已經落在眉心上,頭顱內陷,眼珠暴出,人還沒倒下,便被抓住辨子往園裏拖。

  矮個兒男裝青衣小伙子打扮的葛佩如,向後打出自己人才知道的手勢,這才匆匆跟入。

  青天白日,按理不會有仇家登門,所以除了守園門的警哨外,全園靜靜悄悄,像空園。

  兩人進入門右的看門人小屋,將屍體往裏一丟,搜出一把劍,交由葛佩如使用。

  兩人沿花徑往裏闖,不久花樹已盡,眼前出現雅緻的小樓。

  樓前的門廊上,石階的上端石鼓,坐著一名青衣大漢,看到昂然而來的不速之客,吃了一驚。

  「喂!你們是……怎麼闖進來的?」大漢驚問,順手取出藏在階欄下的連鞘長到跳起來。

  「……殺進來的,我,張秋山。」說話間,人已到了階前的花磚鋪設小廣場。

  「啊……」大漢發出震耳的長嘯示警,一步步往大開的廳門退,張秋山三個字,有驚人的震撼力。

  兩人不跟進,站在小廣場中間背手相候。

  片刻,先後湧出二十餘位高手名宿。

  長春居士是最後出來的,身後跟著斷了一臂的厲魄厲姜、四海劍客盧成均、追魂使者唐君豪、白無常銀博、毒郎君南宮定、掌下魂消馬元方……」

  每一個都是名號響亮,跺下腳天動地搖的江湖豪強,武林健者。

  「是你!」長春居士憤怒如狂:「我的兒子失蹤,陳家大院被大火所毀,許多朋友下落不明,是你這小狗下的毒手嗎?」

  「可惜不是我下的手,我雷神不動手則已,動則殺人如屠狗,一定有許多屍體作證。」張秋山開始撩起袍袂掖在腰帶上:「我來找你,並非因為你我有甚麼不解之仇,你父子坑害我的都算不了甚麼。」

  「我來,是要你交出飛龍天魔陳伯剛,他是你忠實的走狗朋友,你希望這裏成為屠場嗎?」

  「這狗東西可惡!」毒郎君南宮定厲聲咒罵:「上次百毒飛霧,沒把他弄死,今天非死不可。」

  「站住!閣下,已經夠近了。」張秋山沉喝警告:「我知道你一身都是奇毒,三丈內可將人毒死,再進一步,你將永遠沒有玩毒的機會了,我要殺死你。」

  「在下卻是不信。」毒郎君不信邪,不但邁進一步,而且是兩步。

  可是第三步剛邁出,人卻向下挫,突然摔倒。

  所有的人,只看到張秋山的手微抬,只看到一段小小的褐影一閃而沒,有些人甚至甚麼都沒看見。

  「噢……」毒郎君躺下就發出痛苦的叫號,手吃力地拉開衣襟,在左肋下摸索,猛地拉出一段四寸長的沾血肉樹枝。

  他手上全是血,舉至眼前一看,崩潰了,發出可怕的呻吟,聲音漸弱,手腳開始不斷抽搐。

  「這裏一定會成為屠場。」張秋山聲色俱厲:「你們如果想群毆,在下奉陪。」

  一聲長嘯,他身形疾轉,風雷驟發,雙手帶動的氣旋渦流真像風動雷鳴。

  身形乍止,身影重現,雷神面具出現,左手天雷鑽,右手雷鎚。

  「你們上!」他怒吼:「不把你們這些雜種殲斃,日後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你們手上。報應臨頭,報……應……臨……頭……」

  怒叫聲如天雷狂震,震耳欲聾,懾人心魄的氣勢,讓這些江湖豪強心膽俱寒。

  人群急散,防備他用雷珠先下手為強。

  這些人中,有一半是他手下敗將,即使人多勢眾,仍然心驚膽跳,不敢冒失地衝上送死。

  「我如果告訴你飛龍天魔的下落。」長春居士厲叫,本來就是張秋山的手下敗將:「你就走?」

  「不錯,在下拍拍手走路。」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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