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一三五


  少在外面旅行的人,就缺乏某種警覺性。

  小巷子裏,有四個夫役打扮的人走動。

  側門是開著的,天黑以後才關門,平時有一個管門人,阻止陌生人進入。

  裏面出來了一個店伙打扮的人,略一張望,向四個夫役打手勢,匆匆返回拉開另一扇門,出入口擴大了一倍,可供大型物品進出。

  接著出來一位挑了大米籮的店伙,後面跟了一位僕婦。

  先前出現打手勢的店伙,從容帶上門,跟在挑米籮的人後面,三個人向巷尾從容離去。

  四個夫役兩個走在籮擔前三丈左右,另兩個走在僕婦後,面兩丈餘。

  小巷沒有其他的人行走,冷冷清清一片寂路。

  這一帶的房屋都是平房,是中下階層人士住宅,大冷天家家閉戶,屋據高僅丈五六,人在下面行走,不可能看到屋頂上的景物。

  而鴻安老店這一面的房舍,屋簷伸得特別長,幾乎遮住了一半巷道,即使抬頭上望,也看不到瓦面的景物。

  七個人只顧監視巷道的兩端,忽略了上方。他們做夢也沒料到,消息已經走漏,有人從天而降。

  即使對上面懷有戒心,也來不及應變,高度僅丈餘,眨眼即到了頂門。

  人影突然疾降,半空中雙手齊揚,青灰色的芒影亂飛,強勁的破風銳嘯令人聞之心驚。

  跟在籮擔後面的店伙,總算反應超人,但還不夠快,剛來得及抬頭,快靴已迎頭端落。

  下降的人腳下頭上斜降,右腳將店伙踹倒,左掌已光臨挑夫的頂門,頭骨破裂聲應掌而起。

  「啊……」僕婦同時發出可怕的慘叫,一塊寸大的瓦片,斜切入右胸,鐵打的人也會痛得發昏,比中飛刀的痛楚強烈百倍,鈍器入體是極可怕的事。

  滿天花雨灑瓦片,威力遠及五丈外,前後的人,皆在瓦片強勁射擊的威力圈內。

  米籮墜地,籮蓋飛起,籮內所盛的物品一目了然。

  葛佩如人事不省,被給塞在前面的大米籮內,臉上的睡態安詳,是被藥物在不知不覺中弄昏的。

  一看清籮內的人,迅速抱起米籮,一鶴沖霄扶搖登上瓦面,一閃不見。

  「哎……喲……」

  「啊……」

  五個扮店伙計僕婦的人,滿地打滾狂嚎。另兩個死了,頭部的重擊是致命的創傷。

  ***

  鎮守京口將軍門這段時日,幾乎日以繼夜忙碌。軍使諜員不分晝夜往來不絕,傳信快船冒著掀天波濤進進出出。

  實勒門將軍日夜坐鎮處理軍務,轄下的八旗兵以及巡江、巡河水軍,幾乎枕戈待旦隨時候命出動。

  三更天,實勒門將軍仍在機要室處理急務,山蘇松鎮總兵官駐崇明中營的急傳軍報中,知道執行海禁的兩艘軍艦,在餘山外海受到海寇的船隊圍攻,一傷一沉傷亡慘重。

  海寇的部分船隻已乘潮入江,可能已潛抵江陰以西,要求揚州的水師配合堵截圍剿。

  他的兩位機要參贊與及兩名親隨巴圖魯,在室中肅立在旁聽候差遣。門口兩名全副戎裝的警衛,像兩個把門的門神。

  「將爺明鑒。」一位參贊不安地說:「江陰的京口協水師營畢喇副將的建議似可採用,出動三府壯勇,徹底封鎖江兩岸,寇船便無處藏匿,勢將逗留江上,水師便可分逐而殲之於江中……」

  「不行,我不信任壯勇。」實勒門火爆地否決:「壯勇是不能擔任的,他們漢人相護。像通州那一帶的壯勇至少有三成本來就是水賊,他們不但捉不到海寇,反而提供海寇安全的庇護所。

  「四十年鄭成功的艦隊,從祟明入江直逼江寧,這一帶的壯勇不但不配合進剿,反而引匪攻防軍的腹背,焚燒水師的戰船,而至江南全降,前車可鑒。」

  「可是……」

  「不要可是。海寇遠道而來,癬疥之疾……」

  沉重的室門砰然而開,燈火搖搖,剛看到人影,人已出現在案前。

  張秋山的打扮,與那天出現在白龍崗時相同,腰插刀,手持棍,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兩個親隨都穿了巴圖魯坎肩,一看便知是科班出身的勇士,手疾眼快,怒吼一聲兩面衝出,雁翎刀耀眼生花,火雜雜人刀俱至,一刀劈出勢若雷霆。

  「捉刺客!」兩位參贊也不慢,拔佩刀隨後搶出。

  張秋山左閃,迎向左面的巴圖魯,避免左右夾擊,啪一擊手棍斜拍刀身,刀向外盤,飛起一腳,踢中對方的右肋,手棍乘勢反擊,噗一聲擊中右耳門;巴圖魯便仰面摔倒,立即昏死。

  他回頭反撲,極身閃過一刀,手棍一伸,抵在這位巴圖魯的胸口上,猛地一挑一送。

  砰一聲大震,這位巴圖魯被送飛,背部把一名搶來的參贊撞倒,兩人跌成一團。

  他的左手,已奪獲這位巴圖魯的雁翎刀,信手飛擲,刀靶前刃後疾射,噗一聲撞在一另一名參贊的小腹,被震退丈外,摔倒便起不來了。

  實勒門將軍到了,而其他的人全倒了。

  「啪啪!」他連發兩棍,崩開了實勒門的兩刀,猱身切入,噗噗兩聲悶響,棍分劈在實勒門的雙腳尖,丟掉棍雙手擒住雙臂,抬膝猛撞丹田。

  「呃……」實勒門完全失去掙扎的力道。

  他將人按在一張大環椅上,將一封書柬往案上放。

  「你……你要幹……甚麼……」實勒門虛脫地問,漢語倒還純正。

  「要你把這封信,送給義勇侯德都桂齊。」他沉聲說:「三更天,你這將軍府將有三顆雷珠爆炸,你還來得及把人撤出。」

  「你是……」

  「雷神張秋山。」

  「你該去找桂齊侯爺……」

  「你是他的部將,是他的族人。他不敢找我,卻用詭計暗算我的朋友我的族人,這叫以牙還牙。

  「今晚,我沒殺你們的人,你門外的兩個戈什哈,中院的兩個戈什哈,前面的兩個站堂戈什哈,後面的三個聽差,我打昏而不殺死,是因為我的朋友還沒死。

  「明晚,三處地方:滿城、你這裏的將軍府、府城的安圖參將衙門,將同時發生猛裂的爆炸,死多少人,你去猜好了。

  「除非桂齊按我的書信行事,不然雷珠將如期爆炸。爾後,每天晚上都會有同樣的血案發生。再見。」

  聲落人形乍閃,眨眼間便形影俱無。

  三更正,將軍衙門傳出三聲巨震,京口港的民居留感到搖撼。連府城的人也在夢中驚醒。

  當然不是雷珠所造成的猛烈爆炸,而是定時的炮竹用火藥包的強大威力所造成,破壞力驚人,有三座公事房被炸坍,幸好沒有人死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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