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一二五


  「你說!」她老爸聲色俱厲。

  「阿媽,我錯了。」她突然抬起沾滿淚水的臉頰,一字一吐:「我絕不會為了一個浪人歹徒,而危害聖駕的安全。」

  「跟我回蘇州,蘇州不許有半個城狐社鼠逗留。」

  「是的,阿媽。」

  「今晚上船。」

  「是的,阿媽。」

  「桂齊,這裏的事,辛苦你了。」中年人向桂齊雲鄭重地說:「聖駕一到揚州,這裏絕不可以有任何一個流氓痞棍逗留。」

  「公爺請放心,桂齊已經佈置停當。」桂齊雲恭敬地回話:「時辰一到,該殺的殺,該囚的囚,徹底執行。」

  「逆黨的動靜,務須飛傳蘇州。」

  「是的,公爺。」

  當一群人走了之後,長春居士一群人也溜之大吉。

  ***

  天亮後不久,陳家大院恢復正常活動。

  後院的秘室中,長春公子與江南一枝春,顯得憂心忡忡,煩躁不安。

  「是他,沒錯,他沒死。」長春公子拍著案桌咬牙切齒:「我要出動所有的人手,查出他與姓章的潑婦根柢,不殺他們誓不甘休。天香,你有什麼打算?他倆也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的處境太危險了。」

  「永裕,除了請令尊的人一起前來坐鎮之外,恐怕別無良方哪!」江南一枝春沮喪已極:「他們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今晚一定會來。」

  「家父的人,死傷十分慘重,誰還敢來?天香,除了請貴會的人高手齊出之外,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他們肆意屠殺。你必須設法與貴會的人商量,這兩個殺星,將是貴會最大的威脅。圖謀須及早,天香。」

  「好,我只好使用緊急救援信記了。」江南一枝春咬牙說,顯然下定決心作孤注一擲。

  「你們還有緊急求極信記?」長春公子信口問。

  「是的,但只限主事的執事人員知道使用。」

  「哦!你早該使用的,天香。」

  「這是最後的手段,情勢最危急方可使用。」

  「立即進行嗎?」長春公子欣然說。

  「是的,我這就出去走走。」

  「我陪你走一趟。」

  「抱歉,永裕,不是我不信任你,你不惜出生入死幫助我,我無以為報。但這是本會的極端機密,必須由我獨自進行。而且,我要走多處地方設置信記,一個人方便些,設信記的地方可能有人留意,不能有外人在旁。」

  「我也要出去走走,請朋友打聽消息。」

  ***

  江南一枝春扮成一個老婦,居然維妙維肖。

  像她這種秘密組織的中上階層,頗有地位的人物,對化裝易容術學有專精,雙十年華的美艷少女,扮成七老八十的醜婦輕而易舉十分神似。

  兩個窮漢打扮的中年釘梢者,也扮得十分傳神,是釘梢的行家,此中的高手。

  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化裝易容的行家,對行動的保持機密技巧也十分精通。

  江南一枝春對反釘梢的技巧雖然高明,卻擺脫不了更精明的釘梢行家,因為她並不知道會有人釘梢。

  她這次出來擺設緊急求援信記,只有長春公子一個人知道,長春公子是她的支持者,是她的情夫,是她的靠山,也是甘心情願受她利用的江湖有力人士。

  釘梢的人分別走在她的前後,遠近隨街上行人的多寡而不時調整,甚至隨時在可能範圍內交換位置。

  不論她在何處轉向或採取擺脫術行動,也無法擺脫釘梢者有效的監規範圍。

  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後。

  高明的釘梢者,卻不知自己也被釘了梢。

  戲法人人會變,手法各有不同;三方面的人各展神通,先後進入人群出入並不太擁擠的虎踞門,進入城廂大街。

  江南一枝春像個走累了的老鄉婦,走近城門靠內側的右壁公示榜欄,靠在城門壁旁歇腳,看兩端無人,立即悄悄地手伸出老羊皮襖的袖口。

  她掌心中,暗藏了一把俗稱火刀的半月形燧石刀,那是精製的、可作為火摺子附件的小型火刀。

  不但可作擦擊燧石的引火物,內緣可作切割,剔挖、刮削、甚至殺人等等用途,藏在掌心內僅有半握而已。

  手一陣急動,告示榜欄旁便出現一個拳大的香爐圖案,上面刻畫了三炷香,爐中間刻了一個倒寫的七字,簡簡單單,線條粗淺。

  圖案並不神似,歪歪斜斜,像是頑童用尖石信手塗鴉的作品,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縮頭縮腦地離開,往城裏走,遠出三五十步外,駐步留心圖案處有否可疑的人逗留著。

  片刻,她才滿意地急步走了。

  在她前面釘梢的人,這時已放慢腳步,轉而落在她身後十餘步,悠閒地信步而行。

  街上行人稀稀疏疏,大雪天依然有人在街上行走,因此身前身後有人,是極為平常的事。

  一個身材瘦小,戴了窮人專用的棉套帽,畏畏縮縮似乎冷得難受的窮小子,也可能是小乞兒,誰也不會向這種窮小子多看一眼。

  這位扮成中年窮漢的盯梢者,當然也不屑注意這個小乞兒,雙方錯肩而過。

  驀地,中年窮漢感到左背肋一冷一震,想扭頭轉身,卻力不從心,身軀發僵、發麻。接著,左側多了一個人,左臂被架住了。

  沒錯,是那位剛錯肩而過的小乞兒。

  他的腳已不由自主,本能地挪動,被小乞兒半架半揪往前慢慢舉步。

  「有所差異,請原諒。」小乞兒挾住他的手臂笑吟吟地說:「貴同行喜歡從至陽上靈臺下刀,也就是從第八肋的上肋縫下刀,必要時就刺破心坎溜之大吉。

  「我矮小,喜歡從第十肋下刀,效果雖然差一點,還蠻管用的,是嗎?你不會斥責我的手藝差勁吧?」

  他那能回答?

  專用來暗殺的八寸薄刃小刀,自肋縫中貫入五寸左右,鋒尖到了心房下方近橫隔膜,內腔正緩緩泌血,身軀已不由自主,想叫救命也力不從心,自律神經已因內腹充血而失去作用,只剩下靈智而已。

  折入一條小巷,鑽入一條防火巷的暗蔽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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