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七〇


  一種嗚嗚然、有節奏性間的怪聲,夾雜在風聲中,從小溪對面傳來,若有若無,綿綿不絕間歇地傳入耳際,聲調比風聲略高,不知到底是何種聲音,反正不是風所造成的。

  兩人發現了這種聲音,定神好奇地傾聽。

  不聽倒好,這一分心傾心,似乎聲調有一種吸引神意的魔力,聽了就非聽不可,愈聽愈想聽朦朦朧朧,片刻便有點神智恍恍,想睡又不願躺下,想抗拒又不願意顧從,逐漸陷入迷離恍惚境界。

  第一個飛躍過溪,循聲找尋聲源的是葛佩如。

  章春略一遲疑,出現茫然眼神的明眸向虛空茫視,接著晃了晃腦袋,也一躍過溪。

  ***

  張秋山與僕婦甘大娘,沿小溪旁的小徑向谷外走。

  章春的這位僕婦姓甘,所以張秋山稱她為甘大娘。

  甘大娘年屆花甲,但朗健不現老態,只是臉色陰沉,不善言笑,比在揚州那位章二的僕婦陰沉得多。

  張秋山心中雪亮,這位名義上是僕婦的甘大娘,內功修為已臻化境,其實是章姑娘的貼身保鏢。

  章姑娘在她面前,說話相當客氣,不可能是真正是僕婦。

  「章姑娘要我及早動身前往蘇州,認為鎮江不安全,她的心意我很感激。」他對甘大娘說:「只是,我在這裏還有要事待辦,暫時不能離開……」

  「是凌霄客的事嗎?」甘大娘冷冷地問。

  「一部分是……」

  「家小姐的朋友,正在全力追查他的下落,這件事你不必費心,家小姐發誓一定要把這個人找出來。」

  「我只希望從他身上,追出另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練了九幽大真力的人。」

  「唔!潛蛟地魔韓騰蛟,或者飛龍天魔陳伯剛。」

  「嚷!大娘知道這些人?」

  「知道。」

  「大娘對江湖秘事相當熟悉呢。」

  「略有所知,這老魔與凌霄客有關?」

  他將那晚火焚廣陵園,救江南一枝春,被兩個蒙面人在碼頭猝然攻擊,其中一人帶走了江南一枝春;另一蒙面人攻了他一掌,反而震落河中逃掉的經過,概略地說了,那人的掌力,確是九幽大真力所發。

  至於那人是不是潛蛟地魔或飛龍天魔,他無法斷定。

  「我希望從這些老魔身上追出飛龍天魔的下落。」他最後說:「所以,我不想早早前往蘇州。」

  「家小姐的朋友,會替你追查的。」

  「章姑娘朋友很多?」

  「不少就是,張爺,家小姐對你十分認真,她從沒喜歡過異性的朋友。我承認家小姐有點驕傲任性,但她是一個好女孩。」

  「我知道,她是個好女孩。」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辜負她。」

  「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

  「張爺,我的意思夠明白,不要假裝糊塗。」甘大娘語氣相當托大:「你從揚州不辭而別匆匆過江,幾乎把她急瘋了,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這個……」

  甘大娘突然止步,鷹目炯炯四顧。

  這裏,也就是兩位姑娘吃醋大打出手的地方。

  「甘大娘,怎麼啦?」他訝然問。

  「我沒見到警哨的信號。」

  「信號,這裏派有警哨?」

  「那邊。」甘大娘向溪對面的一處山坡樹林一指:「他們應該向我發出有警或安全的信號。」

  「唔!不對,瞧,地面的零亂痕跡。」

  「曾經發生打鬥。」甘大娘吃了一驚,一躍三丈餘,好高的輕功。

  溪寬僅兩丈左右,能在原地起跳,一躍三丈餘,可說已到達體能的極限,練了三二十年輕功的高手名宿,能在原地起跳遠及三丈,一百個人中找不出三兩個,超越三丈,一千人中也找不出三兩個來。

  張秋山吃了一驚,這才知道自己走了眼,甘大娘的武功造詣,比他所想像估計的程度高出許多。

  他並不急於過溪找警哨,仔細察看地面的零亂足跡,這才一躍過溪。

  雪化後的草木叢生地面,形成薄凍層,人畜經過,不難找出蹤跡,一個行家,絕不至於疏忽任何可疑的徵候,尋蹤覓跡他有豐富的經驗。

  遠出百步外,他眼中有重重疑雲。

  甘大娘出現在他身邊,留心他的舉動。

  「警哨遭到不幸了?」他突然抬頭問。

  「是的。」甘大娘的臉色很可怕。

  「怎麼死的?」

  「針中心坎?」

  「針中心坎?太不尋常,是嗎?」

  「是的,兩位警哨皆是超勇士高手,居然被人面對面用針形暗器,奇準地擊中心坎,怎麼可能呢?」

  「也許下毒手的人比他們高明……」

  「不可能。」甘大娘斬釘截鐵地說。

  「理由何在?」

  「警哨奉到嚴令,如非生死關頭,或者必須現身,方可離開潛伏處,而在離開藏身之前,務必先把警訊傳出,這兩個警哨居然大搖大擺,從潛伏處走出來被人殺死的,豈不可怪?」

  「兩位姑娘,也是躍過小溪之後,大搖大擺走到此地,被三個人輕而易舉背走的。」

  「什麼?」甘大娘大驚。

  「這三個人,體形都不高所穿的鞋或靴,不是武林人的快靴或織發底軟鞋。交手處留下的遺痕,是兩位姑娘留下的,這三個人根本不曾接近百步內。」

  「你不是開玩笑吧?」

  「甘大娘,我心裏急都急死的,那有心情開玩笑?憑我的經驗,不會有多少差錯,我相信兩位警哨被殺死,絕無打鬥的遺痕留下。」

  「這……這意味著什麼?」

  「這表示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被殺,兩位姑娘也不知道如何被捉的……」

  「哎呀……」

  「他們都是在身不由己的情形下,糊糊塗塗被捉被殺的。甘大娘,你回去通知其他的人戒備,我循跡追蹤,等候我的消息。救人如救火,我走了。」

  甘大娘剛轉身,重又轉頭想詢問一些事,但這一轉身間,張秋山的身影,剛消失在三四十步外的密林裏。

  「啊!」甘大娘駭然驚呼:「這小後生會……會縮地神行術?要不就是我眼花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眼不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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