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六九


  腸胃受損,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復原的。

  調養了兩天,張秋山和葛佩如總算恢復了元氣。

  這天一早,章春姑娘陪同葛佩如,在雅舍東西的小溪旁活動手腳,沿溪散步向谷口走。

  「這地方好靜好幽僻。」葛佩如一面走一面說:「章姐,你這裏有親戚?」

  「親戚?」章春一怔,接著豪爽地大笑:「我的家遠在京師宛平,有親戚在江南,豈不是奇聞?」

  「雅舍的主人對你好客氣,而且……」

  「是朋友的長輩,當然客氣啦!」

  「你好像有不少朋友呢?」

  「是呀!一次經驗一次乖,以往我總是任性地獨來獨往,現在學乖了,盡可能請朋友暗中照料,以免出了意外無法應變。你看這附近鬼影俱無,是不是?」

  「是呀!我真擔心那些狗東西們找來群起而攻……」

  「放一百個心啦!這附近沒有人能悄悄地接近。」

  「你的朋友在附近?」

  「一點不錯。不談這些,小佩,我沒差你什麼了,對不對?」章春鄭重地說。

  「章姐,你的話是什麼意思?」葛佩如訝然問。

  「你在廣陵園救了我,這次……」

  「章姐,就算你這次沒有救我,我也不認為你欠我什麼。」葛佩如正色說:「是秋山哥到廣陵園救你的,我只不過……」

  「總之,不管你怎麼想,我但求心安,我認為欠你的已經還清了。」

  章春真像一個還了債的人,身心都輕鬆了。

  「好吧!你怎麼說,那是你的事。」

  「現在,我可以毫無歉疚地提出要求。」

  「要求?要求什麼?」葛佩如又迷惑了。

  「我要你早膳後,我送你進城回到你娘身邊。」

  「咦!你……」錯愣的神情,又加上驚訝。

  「我在要求你離開秋山。」章春站住了,目灼灼地盯視著吃驚的葛佩如:「不需多作解釋,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嗎?」

  葛佩如無所畏懼地以眼還眼,毫不退縮。

  「拐彎抹角說了老半天,原來是這個意思。」

  葛佩如鳳目一翻:「你休想!相反的,我要和秋山哥一起離開你,我要和他在江南遊歷……」

  「你想得真美,哼!小丫頭,你知道我可以阻止你,甚至……甚至殺掉你。你最好放乖些,做一個聽話的小女孩,趕快返回滄海幽城,等你長大以後再來江湖遊歷,找另外的人陪你。」

  「我一輩子沒聽說過這種荒唐的事,你憑什麼代我籌謀做這做那的?」葛佩如跳起來叫:「你阻止不了我,你更殺不了我。你除了在年齡上,比我大上三兩歲之外,你那一點比我強?居然敢說這種大話,真好笑。」

  章春忍不住笑了,看小丫頭像頭發威的貓怪好玩的。

  「就因為我比你大三兩歲,所以我可以正大光明的,找伴侶結伴遨遊而不至於挨罵。」

  章春得意洋洋地笑著說:「而你,別人怎麼說?你這麼一點點大……」

  「我已經十六歲了……」

  「十六歲也不能算大,懷春未免嫌早了些吧?」章春漸漸說出諷刺不雅的話了:「秋山就沒把你當成女人看,只把你看成一般愛哭愛鬧的男孩女孩,你在他身邊是個累贅,是個……」

  「閉上你的嘴!」葛佩如火爆地叫。她想起和張秋山相處的情景,的確感到有點沮喪失望。

  張秋山確是把她當作小女孩看待,無拘無束像對待兒時跟在後面的小玩伴,忽略了她的性別。

  而對章春,不論是說話或舉止,都保有一份彬彬有禮,甚至溫柔熱切的感情,保持適當的距離和禮貌。

  這是成年男女之間必要的禮貌的。

  令她更感洩氣的是,張秋山注視她的目光,和注視章春的神情完全不同。

  她心中明白,張秋山用看成熟女人的目光看章春,而用看小女孩的目光看她。

  她愈想愈歪,愈洩氣,想到在廣陵園歷險時,章春那以蟬紗披蓋住的透凸玲瓏、令女人也感到心中怦然的身體,難道相差僅三兩歲,就有如此不同的差異。

  能趕快長大,該多好。

  「你除了用……用你那嚇死人的身子勾引秋山哥之外。」她放肆地叫:「你才是懷春的女人,你……」

  她有點急切中詞不達意,前言後語的意義連串不起來,用詞也沒有淑女的應有忌諱。情急而理不直氣不壯,而又屈居下風的人,通常會出現這種急不擇言的狼狽現象,近乎放潑罵街,什麼話都可能衝口而出,百無禁忌。

  章春也冒火,氣得滿臉通紅。

  「我撕爛你的嘴!」章春怒叫,伸手抓她的紅馥馥,因又羞又惱而泛紅的臉頰。

  她腦袋一晃,避開一抓,立即還以顏色一耳光拍出,怒火比章春更旺。她當然知道這一掌不可能中的,左手雲龍現爪,同時往章春懷裏探,速度加快了一倍。章春的身手與經驗,都比她高明得多,扭身移位招發如封似閉,上面封住了一掌,下面擋開了一爪,同時起腳挑她的右膝,用腿反擊妙到巔毫,上下齊出快逾電光石火,封招反擊一氣呵成,反應超人。

  她移步進招,海底撈月要撈住章春的粉腿。

  一陣快速的攻拆,三照面便攻拆了十招以上,令人眼花撩亂,你來我往各展所學緊迫攻擊,逐漸打出真火,逐漸增加招式的勁道。

  爭風吃醋,是不講理性的,挨了對方一下,也必定咬牙切齒給對方一下重的來扯平,就這樣,一下比一下重,火也就愈來愈旺。

  片刻間,兩人手上已用上了內力,從普通的爭論、口角、動手,而演變成不是你就是我的惡鬥,不勝不休的局面。

  距離雅舍已在兩里外,不至於驚動雅舍的人,章春是有意引小丫頭出來談判的,談判的內容不足為外人道,所以不希望驚動其他的人。

  兩人反臉動手,這是談判破裂必然的結果,不知內情的人看到,也誤以為她們在較技,識趣地不加過問。甚至避開,看女人拼搏是犯忌的事。

  各攻了百十招,拳掌發出已可聽到風雷聲了。

  啪啪兩聲急響,急劇閃動的人影忽然中分,這是重掌著肉聲,力道相當重。

  章春斜飄出丈外,伸左手撫摸左右肩,這一掌打得她有點眼冒金星,惡向膽邊生。

  剛要暴怒地衝進,卻又煞住腳步怒氣全消。

  葛佩如右胯骨挨了一掌,被拍得向左前方衝出丈二左右,穩不住馬步,右腿一軟,向前一裁,雙手撐入小溪旁的薄冰內,冰裂水濺,冰冷的水濺了一頭一臉。假使再衝出一步,很可能一頭栽入溪中了。「嘻嘻嘻……」章春化怒為笑,笑得花枝亂抖高興極了。

  葛佩如狼狽地爬起,忙亂地恨恨拭除臉上的水。

  「我也要把你打進水裏去。」她憤憤地向章春逼進:「你笑早了些,你……」

  「這次要洗冷水澡,讓你清醒清醒。」章春也向前退進,忍住笑:「讓你明白你根本不配和我競爭,早點死了這條心。」

  雙方手上都用了真力,都準備把對方迫進小溪裏,眼看已接近至出招最佳距離,兩人都站住了。

  山谷內風聲小了許多,但仍可聽到一陣陣風掠密林的呼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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