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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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無理尋釁 江南一枝春並沒遠走,出現在京口閘東岸的一座農舍小院裏。 堂屋裏有兩男一女,都是上了年紀的人。 「你不像滿臉春風成功得意的人。」那位大馬臉老人平靜地說:「當然也不像個狼狽失敗者。老七,假使你一直把三汊河慘案放不下,你就不可能冷靜地處理任何事務,你會遭到一連串的失敗,所以古人說禍不單行。三汊河事件你沒能趕上,這不是你的錯,你不可不必內疚,這會加重你心理的負擔,做甚麼事都不會順利的。」 「老七,說真的。」臉團團像個富翁的老人誠懇地說:「如果你那晚趕上了,結果是一樣的,多犧牲你一個人而已。多你一個人也挽救不了敗亡的命運;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你如果一直以激怒的心情處理事務,會一直失敗下去的。姓張的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你必須用絕對冷靜的心情才能與他周旋。失敗了?」 「是的。」江南一枝春有點沮喪:「這次失敗,我還有下次。這次要不是他身邊多了一個滄海幽城的小潑婦,我很可能成功了。」 「他恐怕不會再給你機會……」 「所以我決定任由長春公子處理,長春公子已著手佈置天羅地網了。」 「老七,我再一次警告你。」目光陰森的老婦沉靜地說:「長春公子與張秋山,兩個人同是在江湖亦正亦邪,全憑情緒的好惡而過問江湖事的人,他們沒有正確的是非標準,沒有擇善固執的情操,沒有民族大義的目標和宗旨。本質上他們是相同的,只能算是一切為自己的江湖遊俠浪人,早晚他們會走在一起的,恐怕你誘使他們火拼仇殺的本錢不夠。你的美貌和才華,還不足以讓長春公子死心塌地受你的利用,所以,你不要太過寄望在長春公子身上,不要太過積極,欲速則不達,必須小心善加運用。」 「還有件事要轉告你。」大馬臉老人說:「揚州傳來法堂弟子的調查報告,指出廣陵園主人確是早年的魔道惡霸凌霄客方世光,這老魔跟你根本沒有任何認識,為何派爪牙將你從客店擄走,令人百思莫解。進一步調查,你被救走之後,廣陵園被張秋山與滄海幽城的葛家四女所毀,爪牙死傷慘重,沒有任何證明方老派人追捕你的跡象。到底是些甚麼人連夜追殺你和長春公子,迄今仍無任何線索。你自己也得費心,調查凌霄客的下落。」 「我已經在進行。」江南一枝春說:「廣陵園是被官府抄沒的,怎麼與張秋山有關?」 「官兵抄沒是天亮後的事,第三天又抄沒了吉祥庵,那是凌霄客暗藏春色的地方,已經證實確是張秋山夜襲廣陵園,用駭人聽聞的火攻利器爆炸縱火,葛家母女隨後殺入。廣陵園之被官兵所抄,是因為失火罪先受到調查,凌霄客卻逃匿無蹤,所以被查抄法辦,被捕的人供出吉祥庵的秘密。」 「哼!這可能證明張秋山與官府有關。」江南一枝春咬牙說:「我一定要查出真象來,絕不放過他。」 「他不是容易對付的人。」 「能不能請堂上派人支援我?」 「不能,目下正在佈置第二步棋,各地香堂選派得力弟子前來聽候差遣,以大局為重。不瞞你說,連我都不知道佈置的情形。由於三汊河的失敗,揚州的屠龍行動不得不取銷,很可能改在這裏或蘇州進行,採取更嚴密的防範措施,今後你千萬不可過問責任以外的事,知道嗎?」 「我知道。」 「長春公子方面,也切記守口如瓶。」 「這……」 「我再告訴你,遊俠浪人都是靠不住的,只能設法加以利用,不可讓他們知道任何牽涉到本會的事,切記切記。」大馬臉老人鄭重地叮嚀:「尤其是那些自命俠義的人,大多與白道人士有交情,白道人士卻是官府的走狗。長春公子與俠義道人士走得太近,你得特別留心。你走吧!有事我們會派人找你的。」 江南一枝春出門時,臉色不正常,像是病了一場,而且在冒冷汗。 *** 距京口驛碼頭還有兩里地,路旁已有零星的房屋。 長春四金剛的長相相當唬人,那一式的隨從打扮也相當搶眼,老遠便可分辨出他們的來歷身分。 由於在城外,所以不怕公門人找麻煩,敢公然佩刀掛劍亮相。 在城內,佩刀掛劍在大庭廣眾間出現,可能招來大麻煩,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公然提刀握劍,在街上大搖大擺耀武揚威的,說不定會被當作強盜捉入官裏去,然後送上法場。 老遠地,張秋山便看到路右房屋前,長春四金剛的高大魁梧身影,腰帶前都插有連鞘長劍。 「說曹操曹操就到。」他向葛小姑娘說:「看樣子,這混蛋要來硬的了。」 「他真來了?」葛小姑娘氣往上沖。 「對,那四個傢伙,正是威震江湖的長春四金剛,你該認識他們的。」 「他只會派爪牙耀武揚威,哼!」 「這次他一定會親自出馬,人現在屋子裏。為了江南一枝春,這混蛋是會不顧一切蠻幹的。」 「我要單挑他。」葛小姑娘恨恨地說。 「你可能應付不了他。」張秋山握住小姑娘的手,鄭重地說:「長春莊主把他所參研的劍術,稱為天風絕劍,確是精妙霸道,赫然以宗師自命。天風絕劍或許在狂野上稍遜於你家的驚濤十二劍,但在精絕上卻有獨到的秘訣,加上火候精純的內功相輔,威震武林罕逢敵手。小佩,你一定要絕對控制情緒,不然你不可以冒險向他單挑,任何情緒的激動都對你不利,知道嗎?」 「可是……」 「你愈想殺他,失敗的機會也愈多。何況他帶有爪牙保鏢,爪牙們不可能讓你單挑。記住,他是沖我而來的,非必要你絕不可以插手,你的聲譽地位,還沒有包攬是非的分量。」張秋山舉出種種理由,希望能阻止葛小姑娘出頭:「你向他挑戰,沒有正當的理由,他就會理直氣壯,在氣勢上他就勝了三分。你只要沉著地冷眼旁觀,就會有人主動找上你,你就可以獲得充分的理由應戰了。」 「好,我聽你的。」葛小姑娘居然肯改變態度,而且衝動的情緒正逐漸穩定下來。 談說間,已到了二十步外。 長春四金剛神色冷峻,舉步向路上走,一字排開攔住去路,挑釁的態度極明顯,氣勢懾人,四雙怪眼中殺機好濃好濃。 門開處,長春公了緩步而出,身後兩名英偉的親隨亦步亦趨,是十分稱職負責的貼身保鏢打手。 再後面,高高矮矮跟出九名男女,全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俠義道風雲人物,看勢態便知道是助拳的人,竟然跟在後面走,其中有些人名頭輩分,都比長春公子高,頗令人莫測高深。 張秋山在長春四金剛前面三丈左右止步,抱肘屹立冷然向前注視,不言不動像是石人。 長春公子十二個人,則在屋前雁翅排開,十二雙怪眼,狠狠地瞪視著張秋山與葛小姑娘,對張秋山冷傲的神態,逐漸感到憤怒不耐。 「哈哈哈哈……」長春公子反而沉不住氣,先大笑一陣:「張兄,咱們終於碰上了。」 「對,呵呵呵呵……」張秋山也大笑:「在揚州你老兄神氣地向在下挑釁不成,這時糾合大群狐群狗黨攔路打劫,全在張某意料之中,所以張某一點也沒感到奇怪,今天即使不碰上,日後總會碰頭的,是嗎?」 「不錯,早晚要作一了斷的。」 「為何?」 「你心裏明白。」 「對,我心裏明白。南門公子,你已經得到了江南一枝春,實在沒有找張某的必要……」 「住口!」長春公子怒叱。 「你又怎麼啦?怕張某揭你的瘡疤?」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在下找你了斷的理由正大光明,而不是為了江南一枝春。」 「是嗎?好!說說你的狗屁光明正大理由。」張秋山嘲弄地說:「人多人強,嘴多理由也多,希望你不要說理由,乾脆擺出霸王面孔反而可愛些,咱們糾糾武夫講的是誰強誰有理,其他理由都是狗屁。」 「在揚州客店鬧事,官府下令捉人,名單中有我長春公子南門永裕,卻沒有你張秋山。你說,你是不是替官府做走狗的混蛋?」 「去你娘的!你看我像嗎?」他擺出潑皮相,痛快地臭罵:「既然提到官府,咱們就在天理國法人情來講理。你看,你們這群混蛋,口中說的是無父無君的話,佩了劍帶了刀公然攔路打劫,充分表現出無法無天的歹徒惡棍行徑。你老爹長春莊主天風居士,朋友中有一大半是白道名宿高手,白道行業有大半吃的是公門飯,你這雜種居然不忠不孝無情無義,居然罵別人替官府做走狗,你又是甚麼東西?呸!如果官府要捉拿你,那就表明你是為非作歹的罪犯,幹了見不得人的勾當,無法無天的匪徒,為害天下的禍胎。老天爺!你足有上千個歪理做藉口來找我的麻煩,怎麼卻愚蠢得挑出這最無理的藉口來吠叫?閣下,我可憐你,名不正言不順,你已經輸了一半,你……」 「這小狗牙尖利罪該萬死……」一名中年人怒吼,暴躁地飛縱而出。 理虧的人情急動手,毫不足怪。 誰強誰有理,聲到、人到、掌到,來勢洶洶,一記問心掌力道千鈞當胸拍到,朱紅色的掌心有腥味發出,最可怕掌功朱砂毒掌,五尺內被掌風沾體,不死也得大病三月,出手便是殺著。 張秋山似乎反應不夠快,大吃一驚倉卒間左閃、後退,顯得手忙腳亂,被對方快速絕倫的搶攻嚇壞了。 這一閃一退,完全落在中年人算中,電芒一閃,以令人難覺的奇速拔劍,如影附形揮出,劍虹如匹練,劍氣似寒冰,這一劍太快太玄了。 張秋山的速度,突然增加了十倍,劍虹剛掠至,人影已切入近身。 左手扣住了中年人的右肘,右肘已頂在對方的肚腹上,如擊敗革,氣散功消。 所有的旁觀者,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足以躋身超等高手之林。在後面丈餘近立的葛小姑娘,也沒看清變化,只覺劍虹電射中,眼一花,電光石火似的剎那接觸便有了結果。 張秋山的手中,握著原屬於中年人的劍,鋒尖斜沉,劍身仍發出隱隱震鳴。 中年人雙手抱住肚腹,駭絕地、痛苦地躬著身子僵立,雙腳不住顫抖。 「報你的名號。」張秋山沉聲說。 「在……在下赤……赤煞神……」 「赤煞神掌陳錦全?安慶的名武師?」 「正……正是在……在下……」 「你開設尚義堂?」 「是……是的。」 「你是白道英雄?」 「這……」 「你的徒子徒孫很多,有那些人吃公門飯?比方說:保正、里正、衙役、馬快步快、鄉勇保丁等等。」 「這……」 「很多,是不是?」 「你……」 「你對長春公子罵在下做官府的走狗,不但沒表示你的立場,反而搶先向在下偷襲動劍,你的尚義堂所標榜的義,是那一種義?」 「這……」 「禍國殃民的義?」 「你……你……我……我與長春居士有……有交……交情……」 「所以你把義的意思歪曲了,所以你急切要殺我以掩飾你的不義?」 「閣下……」 「你先殺我,所以我有權殺死你。跪下認錯,我放你一馬。」 「南門賢侄……我……」赤煞神掌狂叫。 一名手中護手鉤鋒利無比的中年人,到了兩人的右側,大環眼兇光四射。 「沖在下來,在下還你公道。」中年人沉聲叫,護手鉤光芒閃爍躍然欲動:「在下和你評理。」 「仗你手中鉤評理?」張秋山冷笑:「你行嗎?」 「混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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