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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勢均力敵,劍上的勁道難分軒輊。

  是一個髮辮灰白的乾瘦老人,斜飄出丈外立地生根,手中電芒閃爍的長劍,仍傳出隱隱龍吟。

  「原來是滄海幽城的妖婦。」乾瘦老人沉聲說:「驚濤十二劍果然名不虛傳。傅老,該你出面了,拖下去夜長夢多,這潑婦交給你啦!」

  兩個穿了一黑一白怪袍的人,從十餘步外並肩緩步而來,似乎身上散發有死亡的氣息,陰森的形態也充滿懾人的鬼氣。

  「真該由老夫出面的。」叫傅老的白袍人一面走一面說:「滄海幽城的劍術並無奇處,派得上用場的是玄門練氣絕學玄天神功,老夫的太極神功,自信還有與玄天神功分庭抗禮的把握。」

  「我百毒真君可以讓這妖婦生死兩難。」穿黑袍的怪人說:「傅老,何必浪費元神真氣拼命?這是匹夫之勇,讓貧道伸一個小指頭把她弄成軟骨美人,根本就不費三五兩力道,豈不太妙?不過,人我要。」

  百毒真君的名號,可把葛夫人嚇了一跳。

  這玩毒的老道叫青松,道號平平凡凡,號稱玩毒的祖宗,所以綽號叫百毒真君,提他青松的道號,反而沒有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多。

  在魔道人物中,每個魔頭都自稱魔中之魔,難免有自賣自誇之嫌。

  而這位百毒真君,的確可稱魔中之魔而無愧色,施放毒物時人畜遭殃,一次毒死三五十個人,在他來說的確不費吹灰之力。他說用三五兩力道來對付葛夫人,已經說得太客氣,把葛夫人看成勁敵了。

  葛夫人久走江湖,留意江湖情勢,見多識廣,自然知道百毒真君其人,難怪心中吃驚。

  她也知道穿白袍的傅老是何人物,那身怪白袍就令人心中發毛。白無常銀傅,姓很怪,綽號也嚇人。

  夜間出現時,按例穿的是銀色怪袍,白天在外行走才穿白袍。

  所以夜間看到銀白色,真令江湖的高手名宿心驚膽跳,是一個黑道中惡名昭彰的殺人魔頭,殺人越貨心狠手辣,但卻不是強盜,黑道與綠林道劫財殺人的方法是不同的,雖則手段相去不遠。

  「人,當然無條件交給你,你百毒真君對鼎爐的選擇要求甚濫,甚麼女人都行,只要是女的就好。」白無常嘿嘿怪笑,說的話邪味十足:「但老夫堅持要見識見識玄天神罡的威力,你得讓銀某有鬆鬆筋骨的機會。」

  「好吧!三招,如何?」百毒其君讓步。

  「三招正好,這一來,銀某如果敗了,也在臉掛得住,不至於一招使灰頭土臉。」

  「少廢話!上啦!」

  一聲怪叫,白無常手中的閻王令兇猛地衝上揮出。

  這種外門重兵刃,外型與雁翎刀相差不遠,不同的是鋒尖成三角形很像權杖,所以叫閻王令。

  葛夫人的劍輕了一倍以上,怎能與男人比臂力?

  但她別無抉擇,非接不可。如果白無常一衝落空,很可能乘機衝入茅棚,在棚內行功迫毒的張秋山,有死無生,所以她不能不接招。

  金鳴聲與氣爆聲狂震,劍令瘋狂地糾纏片刻,突地狂嘯聲震耳欲聾,再傳出兩聲可怕的金鳴,火星飛濺,枯草亂舞中,驀地風止雷息。

  葛夫人連退三四步,腳下虛浮,身軀似乎在這剎那間矮了半尺,以劍支地搖搖欲倒。

  白無常退了五步,屈右膝著地,閻王令無力地斜支在一旁,渾身霧氣蒸騰。

  「太極神功足以與玄天神罡分庭抗禮。」白無常的嗓音全變了,吃力地挺身站起:「滄海幽城的所謂蓋世玄功,未免誇大了些。老道,再給我三招的機會。」

  「不行。」百毒真君斷然拒絕:「假使你們兩敗俱傷,我的損失大了,到何處去找有此慧根的鼎爐?你給我站到一邊去。」

  葛夫人身側,出現二姨楊碧娥、奶娘方氏、葛佩如小姑娘,兩支劍一把神犀匕佈下陣勢,掩護葛夫人調息,顯然已看出情勢不妙。

  「不能全陷在此地。」葛夫人虛脫地說:「方嫂,速帶佩如脫身。」

  「娘,女兒不走。」葛佩如咬牙說:「要死,就死在一起,女兒……」

  「哈哈哈……」對面的百毒真君狂笑:「貧道的手下管制的生死,閻王爺也不敢與貧道爭。你們,貧道看中了你們幾個好鼎爐,就算你們大限已到注定三更死,閻王也不敢派使者拘你們的魂……」

  四女身後,突然出現張秋山的身影。

  「老道,真的嗎?」張秋山中氣充沛的嗓音震耳,舉步超越葛夫人:「我雷神卻是不信。閻王管不了你,神祇卻不容許你任意荼毒人鬼。你的時辰到了,妖道。」

  「雷神?」一旁的白無常脫口驚呼。

  雷神的名號,確有震撼人心的威力。

  百毒真君哼了一聲,但似乎有所顧忌,不敢再逼進。傳聞中,雷神的霸道武器雷珠,威力可遠及百步外,擲出的距離也就是威力範圍,被擊中保證可以血肉橫飛,爆炸的威力令人喪膽。

  「貧道也不信雷神能管得了我百毒真君的事。」百毒真君厲聲說:「你也不是神祇,你同樣是血肉之驅,禁受不起貧道的百毒……」

  「當在下知道你是百毒真君時,你已經死了一半了。」張秋山搶著說:「你不會有搶上風放毒,或者近身以毒殺人的機會,在下可以在十丈外殺死你,而你絕不可能在三丈外用毒物殺我,除非你能及時搶得上風。」

  「你少吹大氣,貧道就可以……嗯……貧道可以在……呃……在三丈外……呃……哎……」

  最後一聲哀叫得尖厲刺耳,不住搖晃的身形突然扭轉,不敢用縱躍術,撒腿狂奔,像是見了鬼,奔跑時身形歪歪倒倒,像個醉鬼。

  白無常與其他八個人,起初看到百毒真君一面發話,一面發出嗯嗯呃呃的怪聲,而且身軀隨怪聲而不時震顫,正感到莫名其妙,但還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等妖道轉身踉蹌逃命,他們才大吃一驚。

  雷神說,可以殺人於十丈外。

  目下雙方相距有四丈左右,妖道不但不出手反而逃命,逃走的形狀,已清楚的表明受了傷。

  這可不是裝出來的,老道不是不動手就認輸逃走的人。

  第一個一躍三丈飛逃的人,正是白無常。

  八個人都不是笨蛋,像驚散了的鴉群一飛而散。

  「你不要緊了?」小姑娘驚喜欲絕,忘形地收了匕,一把抱住了張秋山。

  「先天真氣更精純了些。」張秋山挽著她走近葛夫人:「伯母,不要緊吧?」

  「還好。」葛天人收劍苦笑:「白無常的太極神功,確是玄天神罡最強的勁敵,我幾乎毀了氣門。哦!你用甚麼把妖道嚇跑的?你不會用妖術吧?」

  「棚柱上有幾枚船釘,可惜又短又小不足三寸,四丈外擊殺普通人尚無困難,想擊斃百毒真君這種有太極神功護體的高手,就難上加難了。」

  張秋山沉靜地又說:「我利用他說話的機會,首先擊中他的下陰,斷了他的沖脈周天氣路。然後是鳩尾和左右期門,最後用全力貫入神關穴。如果我所料不差,妖道的腰帶內附有鐵鏡一類護身物,針可能貫穿了護臍鏡,能否貫入臍就無法判斷了。我從不使用暗器殺人,雷珠也不是用來殺人的。但對付百毒真君這種近身必被他毒死的兇人,只好用暗器計算他了」

  「他會死嗎?」

  「死不了,日後我得小心提防他。四枚船針都傷了穴道,但傷勢有限,要不了他的命。葛伯母,謝謝你們趕來救援,感激不盡。再蒙諸位冒險阻止他們……」

  「張小哥,你就不必說感謝的話了。」葛夫人阻止他繼續道謝:「你救小女在先,我還沒好好謝你呢!」

  「伯母是跟蹤小佩來的?」

  「是呀!她偷偷溜出客店,我就知道她要到何處找你了,神爪冷鏢糾眾聲稱對付你,乃是眾所周知的事。我晚到一步,小妖怪已跟了一批人繞城北走,幸好及時趕上了,沒想到捉你們的竟然是天地會的人。」

  「恐怕不是天地會的人。」張秋山一語驚人。

  「不是?他們已表明身分……」

  「本來我也深信不疑,但……」

  「有何可疑?」

  「天地會不論開何種型式的堂,尤其是性質近乎刑堂的處理會外人的外法堂,不可能有人在暗處牽線掌握形同天外之天。該會畢竟是有組織有紀律,旗號鮮明以孤臣孽子身分,擁有強大潛勢力的秘會,不可能擺出這種黑道豪霸在暗中控制會場,躲在幕後不敢亮相的陣仗,那會引起會中弟兄互相猜疑,導致離心離德的惡果。所以我懷疑他們可能不是天地會的人,雖則穿著打扮與氣勢並無錯誤。天地會的底細,我對他們不陌生,就是覺得不對勁。」

  「那你的猜想是……」

  「想不起來,日後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哦!小佩,你發現我帶著的麻袋嗎?」

  「裏面是不是盛有人?」葛佩如問。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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