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四五


  在本朝以前,正確的說,該說是幫會重新發韌之前,不論是武朋友或江湖人,相見行禮的手勢,有揖、有抱肘、有並拳、有拱手,與常禮並無多少差異。

  但自幫會韌發,天地會自康熙十六年,鄭成功進出長江失敗,退於海寧,化明為暗潛赴天下各地發展轉入地下之後,行禮有了顯著的改變,那就是抱拳禮。

  右手像月,左手像日,對面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明字,象徵大明的遺民志士,也表明反清復明的宗旨,豪氣干雲,頗有氣概,受到江湖朋友的普遍認同。

  之後,抱拳禮成了江湖人士與武林朋友,群起效尤蔚成風氣的禮數。

  而其他的人,尤其是上流社會名士縉紳,他們一直就不接受這種下流社會的行禮方式,對拱手作揖與爬地叩頭十分熱衷,死不改變。

  「是的。」她神色一正:「永裕,你後悔了?」

  「笑話,我以你為榮。」長春公子義形於色:「你也知道,大多數俠義道高手名宿,明裏屈服當朝心存明室,反以絕大多數不與公門合作。

  「除了一些白道人士,不得不為生計而從事白道行業之外,大多數的人皆暗中同情反清復明志士。天風谷長春任的人,從來就不與吃公門飯的白道人士公然往來。」

  「這一點我們知道。」

  「你們?」

  「本會對武林情勢相當瞭解,對江湖動靜也有相當正確的資料,這也是我願意和你親近的原因,長春莊是同情我們的。」

  「謝謝你的信任。」長春公子相當狂野地親吻她:「假使需要我盡力的地方,只要不公然露面協助,我一定盡力替你辦到。

  「以我的身分、地位,的確不便公然協助貴會,那會陷我長春莊於萬劫不復絕境,請原諒我。」

  「我知道,舉目天下武林名門大派,誰敢公然協助本會?永裕,我希望明天突圍成功,我不想死,我有大事未了。」她黯然地說:「不成功,我九泉難以瞑目。」

  「天香,有這麼嚴重嗎?」

  「是的,你聽說過飛刀會?」

  「哦!也稱匕首會或小刀會的極神秘幫會。」

  「對,他們以暗殺手段為主,狙殺不少漢奸滿人大員。本會則以發展廣大群眾為主,遍埋反清復明的火種。如果兩會結盟,實力將平空增強三五倍,雙管齊下,大有可為。」

  「哦!你所說的重要大事……」

  「明晚入黑時分,本會從江寧來的主事人員,將在三汊河茱萸灣,與飛刀會的領袖人物會盟,那是飛刀會總香壇的所在地,促成兩會結盟的人就是我,所以我必須在場協調。」

  「哦!茱萸灣不是叫塔灣嗎?」

  「對,河西岸高文寺的天中塔在那裏。上一次那個狗皇帝巡幸江南,在高文寺建了行宮,那一帶戒備森嚴,所以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飛刀會在塔灣村建香壇,十幾年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一定全力保護你突圍,生死置之度外。」長春公子莊嚴地說。

  她激情地投身在長春公子身上,無限感激無限興奮地,投下一連串熱吻。

  斗室裏,春二度光臨。

  ***

  迷宮裏,也春色無邊,但情調完全不一樣。

  張秋山好不容易把又哭又憤怒的章春安撫下來,找到一間有衣裙的秘室,十二位美女穿上了衣裙,這才替她們疏解被制的軟穴。

  十二位美女中,有一半是練武頗有根基的姑娘。

  凌霄客方世光對擄來訓練的絕色少女,第一條件就是文武雙全,其次才是必須有絕世嬌姿。

  章春姑娘就是文武雙全的絕色少女,所以被送來這裏準備接受訓練。

  張秋山一個正常的大男人,被十三個女纏得無可奈何,尤其是六個嬌怯怯膽已嚇破的少女,哭哭啼啼跟著他,把他當成吉祥救命大菩薩,牽衣抓帶走一步跟一步,要不是有葛佩加和章春不時解圍,他什麼事也別想幹了。

  他不想在此地等待,假使凌霄客的得力爪牙趕來,豈不在此地等死?

  他利用單刀和廚房的幾把菜刀,拼命挖掘放下的厚厚鐵閘門,就算他有萬斤神力,也奈何不了這種封死了的,從上面加壓的沉重鐵閘,沒有工具,單刀和菜刀連挖掘石壁也無法著力。

  但他不死心,拼命挖掘閘門測方的石壁,直至精疲力盡,方挖出一塊巨石,卻發現外面是堅實的土壤,不知到底有多厚。

  「除了等待,別無他途。」他盯著深挖入三尺的土洞盡頭苦笑:「那死老道婆死心眼,可坑苦了咱們啦!

  「但願老天爺保佑,不要讓她看到了接引使者屍體,一時想不開自殺在當地,不然咱們就得死在這裏了。」

  「我絕不放過她!」章春姑娘咬牙切齒說:「那個老道婆不能這樣對待我……」

  「算了,小春。」張秋山收刀入鞘苦笑:「她已經夠慘可憐的了。為了愛侶的命,她在此做龜婆首受六合夜叉的奴役,換了你……」

  「我寧可死掉!」章春發瘋似的大叫。

  「死,是很容易的事;忍辱等死,才是真正的艱難。」葛佩如淒然地說:「要是換了我,我……我……」

  「你又怎麼啦?」章春氣呼呼地問。

  「我也不想死,畢竟還有一線希望。」葛佩如掩面說:「還有與愛侶重聚的希望。我相信九真仙姬,也在等這一天到來,不然她不會有勇氣活下去。

  「她本來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魔道中人,死她視同羽化刀劫,只有情才能讓她如此屈辱地苟全,我同情她。」

  「你小小年紀,懂得什麼叫做情?哼!」

  「你……」葛小姑娘跳起來大叫。

  「好了別吵了。」張秋山禁止兩人鬥嘴:「這種事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其中滋味,咱們都是局外人,一切假想都不切實際。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人犯不著把自己扯進這複雜的困境裏。我累了,我要找地方歇息。天殺的!但不知幾更了?」

  地底迷宮深入地底,只有燈火的光芒,怎知時辰天色?

  他算是白問了。

  十一位美女,已經在四周的氈毹上睡著了。

  這裏共搬來四隻火鼎,暖洋洋地不需衾被。

  他往壁根下一坐,嘆了一口氣。

  「這種聽天由命的滋味,真是令人難以下嚥。」他懊喪地說:「陰溝裏翻船,我算是栽在老道婆手中了,本來我可以一刀宰了她的,唉!」

  「你後悔來救我了?」章春依著他坐下幽幽地說。

  「廢話!我做過的事,從不後悔。」

  「秋山……」章春顫聲說,粉頰忘情地偎入他懷中。

  葛佩如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雙手叉腰站在兩人面前,鳳目像要噴出火來。

  「你坐遠一些。」她尖聲大叫。

  「咦!你……」章春吃了一驚。

  「他累慘了,讓他好好歇息。」葛佩如理直氣壯大叫:「為了救你和那個什麼江南一枝春,他這兩天出生入死吃盡了苦頭,讓他安靜地睡,不許你纏他。」

  章春也是一個不饒人的霹雷火,也盛怒地一蹦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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