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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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你可別叫了好不好?」他感到頭大,他早年的小玩伴,可沒有這麼一個搗蛋鬼。 「你答應了,是不?」小姑娘樂得想在雪地裏打滾:「秋山哥,我知道你會帶我見世面的,謝啦!」 先是你你我我,然後是秋山哥,叫得那麼自然,那麼天真無邪,沒有絲毫避忌,沒有絲毫忸怩,自然得好像他們一直就是在一起抉樂玩耍的玩伴。 「這……」 「說,說你答應了的,好不好?小姑娘得理不饒人:「人家謝過你啦,不是嗎?」 「好,你……你這小搗蛋。」他苦笑:「但話先說明白,一切你得聽我的,不許胡來不許魯莽衝動,不許……」 「你到底還有多少不許呀?你煩不煩呀?」小姑娘笑吟吟地偎近他:「你的經驗見識都比我豐富淵博,我那敢不聽你的呀!該走了吧?」 「好,好,走。」他搖搖頭,擰了小姑娘涼涼的粉頰一把:「我先走,身影隱沒片刻,你才能跟上;當然必須證實沒發現異狀才跟上。」 「好的,你是主將。」小姑娘吃吃輕笑。 他先向附近觀察片刻,猛地電射而出,宛若電火流光,一閃即沒。 *** 如果把吉祥庵看成特殊的、只有個性反常的人,才前來走動尋芳的艷窟,那就正合乎主事人的心意和目的,這樣才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以普通的活動掩護特別的目標;以合法掩護非法,這才是最安全的手段。像這種尼庵中的艷窟,往來的全是特殊的鬼混人士,這種人成不了大事,最多大事不犯,小事不斷,成不了任何大事,連混不開的小治安人士,也不消在這些人身上花心思找線索。 所以,吉祥庵從不引人注目。 而在禪房深處,另建有一棟密閉式的大堂屋,位於艷窟的中心偏北處,只有兩座暗門出入,對外則以地道貫通不遠處的廣陵園。 由於艷窟連房並院,內部複室暗道甚多,曲曲折折方向難辨,所以外來的尋芳客,根本不知身在何處,更不可能知道裏面還有一座神秘的秘堂密室。 而秘堂密室卻可知道各處所發生的事故。 兩座暗門隨時可以派人出來封鎖每處地方,也設了不少隱秘的觀視孔,可以窺伺外面的重要所在。 每晚,前來尋樂的人並不多。 主事人也不希望來得多,以免失去控制,有一些人應應景便已達到目的,所以這些尋芳客有大半是老主顧,控制容易。 今晚也不例外,三二十個人,把艷窟點綴得春意盎然,內部酒香肉香,外面天寒地凍。 秘堂密室中別有洞天,另一處世外。 堂分上下,上面是矮腳胡床半環排列的歇息處兼看座,堂下是朱漆舞池,另一邊是樂工與歌妓的席位。 三者之間,皆以雲紗與蟬綢明絹的高帳隔開,以珠簾作為門戶,互相可以往來,半透明的視界隱隱約約另有情趣,平添三分神秘與挑逗性。 九排宮燈,把秘堂照得亮麗迷人,加上五盞特製的走馬燈,馬的圖案改成裸女,並加襯各種五彩背景,燈旋動時,五彩的光華把全堂映成真的璇宮。二十隻密閉式火鼎,穿了單衣也感到有如盛夏,似乎不脫光衣褲,真無法久耽。 歇息處兼看座並設有同式長案,擺滿了酒菜與時鮮果品點心等。整座秘堂極盡奢華,王親國戚也不可能擁有這種享受。 假使不小心被官府查獲,並沒有什麼不得了,風月場所極盡奢華並不足慮,雖被禁但觸法不重。 但如果在某一位仕紳、達官,平民的宅中被查獲,再碰見一位嫉惡如仇,專以抑制豪強為己任的地方官,宅主人破家是一定的,很可能全家老少都會以重罪上法場。 因此,通向廣陵園的地道設有巧妙的機關,必要時不但可以封閉,而且毀坍不留地道的痕跡,有周詳的準備,出了事不至於連累波及廣陵園。 已經是二更將盡,郊外已無人跡。 看座共有三十餘位僅披蟬紗,裏面赤條條不著半縷的青春少女,或躺或坐吃著果品點心,不時傳出數聲輕笑,觀看舞池的舞劇演出。 中座,是五個相貌猙獰,僅披了白罩袍的中年人,辮子盤在頭上,從身材上可看出都是魁梧健壯的強悍腳色,眼中的凌厲光芒令人不敢逆視。 每個中年人身畔,各有一位裸女陪侍。幸好歌舞正酣,這些人暫時把注意力放在歌舞上,還不至於惡形惡相。 右面一排坐著十二名神情漠然的女郎,身上也僅披了遮不住體的蟬紗。 其中一個是章春姑娘,她那健美的身材完美無瑕,頗為引人注目,鳳目中湧出陣陣怨毒的火花,不住偷偷瞥視那五個中年人。 一旁,端坐著一位道髻已華的穿五色道袍道姑,和兩位穿薄紗珠衣的明眸貝齒俏女尼。 樂工全是美麗的女郎,穿得倒也整齊,一式宮髻、玉色衣、裶裙、飾金佩玉。樂器以絲竹為君,匏土革木石金為臣,八音和鳴,仙樂令人沉醉。 歌伎有十二人,也都是些絕色美女,以二重唱各展歌喉,唱出悱惻纏綿的長恨歌後段。 「金銀西廂叩玉扇,轉教小玉恨雙成……」 舞池中,半裸的,玉紗衣裙仙姬打扮的太真仙女,倚枕側臥在玉床上,體態撩人,春情漾溢。 扮成小玉與董雙成的仙女,扮像真有仙女的神韻,似乎不比扮太真的女郎差多少,同樣是絕色佳麗,隱約呈現的胴體動人心弦。 扮臨邛道士的中年人,仙風道骨頗有幾分神仙氣概,是舞池中唯一的男人。 「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裏夢魂驚。攬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銀屏逸麗開,雲鬢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 太真驚喜報枕而起的一段歌舞,在淒惻的樂聲歌聲中展現,美得令人屏息。把一個聽到情人派專使前來問候,又驚又喜又哀怨遲疑的神韻,表現得淋漓盡致,一舉手一投足充滿美感。 帳和屏的展開,是用暗隱在旁的人控制的,太真衣裙飄飄旋舞而走,令人幾若身在錦繡的蓬萊宮裏。 「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舞得好並不難,心情歡愉才起舞。 而這位舞姬必須含淚而舞,舞出太真悠悠生死別經年的悱惻情懷,真需要爐火純青的修養和工夫。 這位美麗的舞姬,就有這種火候,看得五名中年人如醉如癡,居然不自覺吐出深長的嘆息。 「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 「夠了,停!」中間那位暴眼中年人突然高叫,並且鼓動掌三下,扮鴻都客的道士一怔,扮太真的舞姬也僵住了。 「總管,怎麼啦?」道髻已現灰白的道姑轉首問,神情冷漠眼神木然。 「我不看下一段生死兩茫茫的晦氣情節了。」總管是個不想看悲劇的俗人,神色有點冷硬:「九真仙姑,你這舞編得很美很好,看來,這一批美女,你訓練得很成功,但不知她們的其他技藝,成就如何?」 「總管可以親自考察她們。」 「我會的。這些美人。」總管指指章春一群十二個人:「我要求你在短期間把她們訓練好,以便早些派出去擔任連絡人。」 「貧道當盡力而為。」 「那就好,如果不堪造就,給她們喝一杯丹心酒,送到前面去交給如意老尼派用場。」 「貧道遵命。」 「你來,我要考考你其他的技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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