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二一


  對一個片刻間屠殺三十餘名高手幫眾的強敵,誰敢拍胸膛保證自己不害怕?

  河灣的大柳樹下,泊了三艘快船,這就是分幫的「舵」,戒備同樣森嚴,與岸上的堂相互策應,嚴陣以待,提防張三前來興師問罪。

  誰也不知道張三何日來,何時來。

  有關張三的底細,誰也不知道,不知道才令人擔心。

  距農舍百十步,一名警哨在小徑中往復走動。

  路旁枯草積雪中,兩名潛伏的警哨,聚精會神監視四周,兵刃暗器隨時皆可發射攻出,至少可以及時發現入侵者,發出警號通知農舍的人準備。

  任何人想向走動的警哨襲擊,皆難逃潛伏警哨的無情的反擊。

  走動的警哨是誘餌,所冒的風險極大。

  只有外行人才無知地襲擊走動的警哨,稍具常識的人也不會做出這種蠢事,夜間派單哨不合情理,一看就知道是誘餌。

  偏偏就有人不在乎誘餌,膽大包天。

  警哨剛從路右轉身向路左舉步,對面路左的積雪中白影破空疾射而至。

  潛伏的暗哨在路右外側,看到白色的淡淡虛影,已經來不及搶救了。

  走動的警哨是高手中的高手,白影一動便有所警覺,可惜白影來得太快,看清是人影打擊已臨頭,飛撲的身法快得駭人聽聞。

  「呔!」警哨倉卒中沉叱,本能地向迎面撲來的白影一刀疾揮。

  噗一聲響,刀被一條白巾纏住往外震,白影疾落。

  「打!」

  躍起搶救的兩暗哨狂吼,發射暗器搶救同伴,隨著暗器躍出。

  來不及了,白影左手探入,掌心按上了警哨的印堂,身形一沉,再起時已昏迷的警哨扛上肩,沿小徑向城廂電射而逝。

  吶喊聲四起,有不少人拼全力狂追。

  農舍一陣騷亂,隨即重新寂靜如死。

  ***

  警哨是個氣功已有相當成就的中年人,武功更是出人頭地,所以才派出最危險的誘餌,做夢也沒料到襲擊的白影高明得出神入化,襲擊之快無與倫比,竟然禁不起一擊,雙方相差太遠了。

  一陣臉部的奇冷,把他從昏迷的混沌境界中拉回現實,雪光映照下,他看到身旁站著一個渾身白的人影,只露出一雙黑亮的怪眼,自己卻半陷在積雪裏。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白影用怪怪的嗓音說。

  「張三?」他吃力地挺身坐起問。

  「不錯。」

  「可否明示真名號?」

  「無此必要。」

  「張兄,有話好說。」

  「無此必要。閣下,貴幫並沒在限期前釋放神偷李百祿。」

  「敝分幫主本來要遵囑釋放的,但總幫恰好有人在堂口,斷然拒絕放人,希望張兄前來商談,可否隨在下前往堂口。」

  「無此必要。總幫的人是誰?」

  「這……」

  「你不說,在下也不需知道。」

  白影張三語音剛落,他猛地飛躍而起。

  雙爪如鋼鉤,抓胸揍腹凌厲萬分,相距不足三尺,這一記猝然襲擊是拼命的狠著,對方即使能反擊,也將兩敗懼傷同歸於盡。

  鉤碰上了更堅硬的鋼鉤,立即被白影的雙手接住向下一按,有指骨折斷的聲響傳出。

  接踵而至的打擊令他失魂,一陣拳打掌劈腳挑,打得他渾身骨散肉鬆,不知人間何世,仆倒又被拖起。

  直至接近昏迷地步,白影才住手一腳踏住了他的右肘。

  「神偷李百祿被囚禁在何處?」白影張三厲聲問:「要是你敢胡說八道,我要把你弄成一堆零碎,說一不二。我還有兩個俘虜可以問口供,誰說謊誰將生死兩難,說!」

  前晚張三說要把鎮淮樓變成血海屠場,果然成了血海屠場。

  「我……哎……哎喲……我……」他痛得快要崩潰了,說的話模糊不清,叫痛的聲音卻清晰得很。

  「我等你的回答。」張三冷酷地說:「記住,我要的是實供,生死大權操在你自己手中。」

  「我……」

  「說!決定你的生死。」

  「神偷已……已經……已經……」

  「滅口了?」

  「他……他自……自殺的……」

  「自殺?混蛋!他那種人精明機警,只要有一線生機,絕不會自殺。你們沒能捉住我,這就是他的生機,他應該明白。而且留活口比殺了滅口有利,他不會自殺,一定是你們用酷刑迫死了他。說!誰迫死他的?」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哼!那表示你已經對我沒有利用價值了,那就……」

  「我說,我……說……」不等張三動手,他崩潰似的厲叫。

  「我在聽。」

  「是……是總幫香堂三……三爺程……程……」

  張三突然向下一挫,微風嚦然,形影俱消。

  銳利刺耳的破風聲,從他的上空掠過,有可怕的奇門暗器從東面射來,而且數量在五枚以上,前三後二分兩撥群飛而過,遠出五丈外,銳厲的嘯聲方徐徐消失,好強勁霸道的暗器。

  可惜,沒擊中張三。

  他剛爬起,有得救的喜悅在心頭。

  可是,他僵住了,像是頂門挨了一記雷震。

  「向敵人招供,你知道結果嗎?」凌厲的語音入耳,令他感到渾身發冷。

  一個白袍人站在他面前,手中有一把晶光燦燦的分水蛾眉刺。

  「弟……弟子是……是不……不得已……」他用狼嚎似的嗓音叫號,直挺挺地跪下了。

  不遠處結了冰積雪盈尺的稻田中,兩個白袍人與張三面面相對。

  「兩位想必是江寧總幫的執事人員了。」張三的怪嗓音震耳:「那一位是香堂三爺姓程的?」

  「三爺在堂口,老夫特地來接你前往相見。」右面的白袍人語氣相當托大:「閣下能躲過老三五枚連珠追魂箭的襲擊,絕非泛泛小人物。老夫……」

  「一箭勻魂勾俊亮,天下十大暗器名家之一。我對你這種人不陌生,幸會幸會,盛名之下無虛士,並不盡然;你閣下以偷襲手法,共發射了五箭,並沒勾了我的魂,可知你是個浪得虛名的混混而已。」

  「張兄,咱們平心靜氣談談好不好?」一箭勾魂大概有點心虛,百發百中的追魂鐵箭落空,心虛是正常的反應:「這兩天本幫請江湖同道放出口信,請張兄出面雙方當面解釋神偷……」

  「沒有甚麼解釋的必要。」張三厲聲說:「神偷李百祿受張某的委託,調查揚州十大富豪的底細,既沒用不當手段損害任何人,更沒沖犯貴幫任何忌諱,橋歸橋路歸路,與貴幫毫無關係。

  「而貴幫挾持了他,用他作餌設伏誘擒張某,不管他們有任何理由,這種作法違反了江湖規矩,張某有權報復。

  「現在,你們不但不釋放神偷,更變本加厲逼死了他,我實在不知道你們還有甚麼話好說。我曾經要求混江龍傳話,相信他不敢不把話傳到,當神偷李百祿午前不曾出現在揚子橋頭,就是大屠殺的開始。現在,張某執行大屠殺的諾言,理直氣壯,你們──是第一批刀尖上舔血的人。」

  「閣下,你未免也太狂了……」一箭勾魂怒極大叫:「本幫威鎮江湖,人才濟濟,你……你死吧……」

  死字出口,雙手已同時前揚,寒星連珠閃現,破風銳嘯乍起。

  另一名白袍人也不約而同,雙手同時發射連珠透風鏢,以內力發射這種可破內家氣功的暗器,真可以在三丈內貫穿磚牆,血肉之軀絕難禁受。

  先前制裁招供幫眾的白袍人,也挺分水蛾眉刺從側方飛撲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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