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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


  「會主,你們上百條好漢,都是些快見閻王的人,官兵攻入將玉石俱焚。柴某豈肯和將死的人死拼?柴某此來,希望和平解決,交換人質,並指引諸位一條生路。」

  「呸!你要換什麼人質?」

  「以會主子女媳三條命,換家師父子師徒三條命,互不吃虧,如何?」

  「你今生休想。」

  「那麼!咱們談不成了,告辭。」

  端本長風大喝一聲,突然衝進。

  「站住!你想死不成?憑你那隻借來的九龍筒,也燒不死我柴哲,你反而會先送掉老命。」柴哲躍退八尺大叫。

  「長風,退!」會主大喝。

  一個身材修長背繫長劍的人急掠而來,高叫道:「端木兄,不必先和他打交道,待兄弟先會會他,一報火焚紫蓮莊家破人亡之恨。」

  柴哲未帶劍,冷笑道:「你閣下就是雷莊主雷中天嗎?火焚紫蓮莊與柴某何干?見你的鬼!你要會會我,如何會法?」

  「小輩,咱們公平一決。」雷中天憤怒地大吼。

  「在下未帶劍。」

  「給你!」雷中天厲叫,拔劍奮力飛擲,來勢奇猛。

  柴哲輕舒猿臂,一把抄住笑道:「你我無冤無仇,公平一決你會後悔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今晚你將斷送一世英名。退回去,你還來得及全身。」

  雷中天憤怒如狂,這種話不啻火上添油,一把搶過端木長風的劍,大踏步衝進。

  「雷兄且慢,這把劍給你。」會主急叫,奔上將裴姑娘的霜華劍遞過。

  雷中天在氣頭上,無暇道謝,換過劍拔劍出鞘,光華耀目,龍吟乍起。他一聲怒吼,忘了公平一決的禮數,身劍合一疾衝而上,「花中吐蕊」搶先出手,來勢洶洶。

  柴哲已打定主意,在眾賊的注視下,如果能在一照面間將對方擊敗,必可少費許多唇舌,為了說服群賊,他必須行雷霆一擊,對方雖有寶劍在手,但無關宏旨,如果雙方的藝業相去懸殊,有寶劍也佔不了多少便宜。

  他向側一閃,大笑道:「慢來!老兄,好沒規矩……」

  說話間,他連閃三次方位,雷中天已攻了五招之多,勢如狂風暴雨,劍影飛騰中,他閃掠自如,並未還手回敬。

  雷中天怒火如焚,一聲怒嘯,劍出「萬鰍撞堤」絕招,無數劍虹兇猛地吐出,虛幻莫測,控制了五尺正面。

  柴哲的身形突然一晃即逝,隨即出現在雷中天的身右。

  雷中天的目力極為銳利,旋身急進,收劍變招拂出,如影附形緊逼進攻,反應快逾電光石火。

  可是,他沒有柴哲快,柴哲的身影突然後飄,劍虹拂過剎那間卻又突然前移,風雷聲驟發,叱聲震耳:「撒手!」

  雷中天感到腕背一涼,右臂如受千斤巨鎚所去,腕骨欲折,不由自主五指脫力,接著眼前一亮,冷冰冰的劍失已斜抵住他的咽喉,頂得他的腦袋向上仰,直迫頸骨的潛勁,似要破肌直入,氣功護不住要害,對方的氣功極為高明,劍尖所發的潛勁令他魂飛膽落,不敢稍動。

  右手一震,霜華劍被人奪走了,手指已脫力,抓不牢。

  柴哲徐退一大步,右手徐徐伸直,劍尖始終抵住對方的咽喉,冷冷地說:「念你成名不易,因此,劍下留情。柴某今晚是為了救你們而來的,不忍殺你,退回去!」

  雷中天臉色灰敗,渾身發抖,如見鬼魅地後退,用近乎窒息的聲音問:「你……你真是雷霆劍的孫……孫兒。」

  「祖宗豈能亂認的?」柴哲丟下劍答,換執光華閃閃的霜華劍。

  「那……我敗得不冤。你說來救我們,是何用意?」

  「在下已和領兵的將爺說好了,說你們不是湖寇,要求官兵放你們離開。」

  「你……」

  「在下有三件事要求,諸位如能答允,在下請官兵撤走,任由諸位去留。其一,釋放家師父子師徒三人,以交換會主的子女媳。其二,行疫使者和浩然在敝女伴身上施了疫毒,他必須隨在下同行交出解藥。其三,諸位遠離袁州,從此脫離嚴賊的羈絆。在下不久將到袁州找嚴賊算賬,替天下間被他父子所害的忠臣義士伸冤,如發現諸位仍在嚴府鬼混,休怪在下心狠手辣。諸位!嚴賊父子荼毒天下,天怒人怨,目下失勢坐以待斃,卻不知死期將至,利用諸位作迴光返照的掙扎,諸位何必甘冒大不韙,跟著他父子抄家滅族?諸位都是明白人,何必糟蹋自己?螻蟻尚且貪生,諸位難道不會為自己打算?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諸位都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做嚴賊父子的走狗殊不值得,你我都是人,要活,活得英雄些,活得光明正大。我不相信諸位是天生下賤自甘下流,人活在世間,如果如此糟蹋自己,活著有何意義?家師並非叛會的人,他只是為諸位受過,要交還敝女伴,換取諸位的安全,你們要用會規置他於死地,在下雖已與家師絕情斷義,但師恩難忘,因此必須為家師盡一次心力。言盡於此,在下給諸位半刻時辰權衡利害,任由諸位定奪。」

  他說話的聲音清亮震耳,說完徐徐後退,退至廣場外等候。

  人群三五成群竊竊私議,不時傳出爭吵辯論的聲浪,會主父子退入屋內,久久不見出來。門外的人漸漸地群情洶洶,似乎已有內訌的情勢發生。他把握時機,高叫道:「羅龍文無信無義,他丟下你們獨自逃命,留下你們替他擋災,你們如果仍然替他效死,未免太愚蠢了。」

  不久,大踏步出來三個人,其中有雷中天,同聲問:「閣下,你的話算不算數?」

  「柴某言出如山,立竿見影,你們如果不信在下,絕不勉強。」

  「咱們代表一百零五位朋友,答應你的條件。」三人堅定地說。

  一場可能波及村民,死傷慘重的大屠殺,由於柴哲的沉著勇敢而消弭於無形,誠屬天大喜事。

  縱走了賊眾,官兵有一陣好忙。柴哲帶了師父與兩位師兄,逕奔尚義村安頓,師徒相聚,恍若隔世。縹緲神龍受此打擊,不勝唏噓,深感人心險惡,世道艱難。他與端木雄揚共同手創黑鷹會,原意是為人間主持正義,藉此收取一些金錢酬勞,手段雖不光明正大,但尚能心安理得。自從會主與靈狐馮喜娘連絡上以後,會務大權旁落,會主不大熱心會務,而由端木長雄三兄妹主持會務,從此黑鷹會變了質,變得與原旨背道而馳,面目全非。直至柴哲從西域重回中原,侯馬鎮截擊失敗之後,會主惟恐柴哲揭開會中黑幕公諸天下,毅然遷地為良,不想竟然遷入袁州相府,他才明白自己鑄下了遺憾終生的大錯。原來馮喜娘是彭孔的妻子,彭孔卻是嚴小賊世蕃的謀客,利用端木鷹揚建立黑鷹會,成為嚴賊父子賺血腥錢的工具,十餘年來,他成為嚴賊的走狗奴才而不自知,他後悔,可是已來不及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他想回頭但大錯已鑄,半生罪孽令他失去了回頭的勇氣。在如此危難之秋,他仍想挽救黑鷹會的覆沒命運,向羅龍文討索裴姑娘,沒想到不但未獲諒解,反而幾乎落了個狡兔盡走狗烹的下場,怎不令他痛心疾首?到頭來仍然是自己屢次痛下毒手,欲置之死地的門徒,冒險犯難赴湯蹈火將他救出鬼門關。

  思前想後,他不由悲從中來,慚愧得無地自容,痛不欲生。幸而柴哲誠懇地多方勸解,方不致令他走上橫劍自絕的絕路。

  安頓好師父,柴哲重新回到勞家渡大營,與諸位長輩商量追捕羅龍文的大計,直至天色發白,一切停當,方偕同雲笙姑娘返回尚義村。

  雲笙姑娘已獲得行疫使者的合作,服下了解藥,本來可以不必再找毒王,但柴哲的兩位師妹仍在北溟四老和毒王手中,不找不行。

  他已請八爪蒼龍派人至勞家渡南岸釋放端木長雄夫婦,把藏在尚義村的紫雲交給會主派來的人接走,事情方告一段落。

  接著難題來了,約期在午間,可是,羅龍文已乘船遁走下落不明,必須緊迫追蹤,不然將無從著手,怎能等至午後動身?不知北溟四老的下落,想提前趕約亦無處著手,只能焦灼地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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