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二三九


  清風向閔子建咧嘴一笑,頑皮地眨眨眼,重新舉步,

  閔子建鬼迷心竅,不甘心功敗垂成,心說:「如能擒住這個小道童做人質,便不怕老道插手了,豈不兩全其美?」

  心急行動隨之,他伸劍一振。小道童果然閃身避劍,恰好所閃的方向在他的左手前。他踏進一步,閃電似的左手抓出,半分不差地扣住了小道童的咽喉,他的手大指又長,小道童的脖子自然不夠粗,一把扣住,像是捏住了鵝的脖子一般輕鬆容易。

  可是,他感到扣住的似乎不是人的脖子,而是燙手的烙鐵。不等他來得及放手,也不等他有任何反應,便感到右手曲池一震,斷劍脫手落地,接著「噗噗」兩聲悶響,小道童的兩隻小拳頭搗在他小腹上,痛得他眼前發黑,五臟六腑似已離位,人小拳頭卻沉重無比,像是千斤重鎚撞擊。

  閔子建忍痛揮掌拍向小童的頂門,用上十成勁猛下殺手。

  豈知眼前一花,小道童驀爾失蹤,一掌落空。

  小道童人小身法快,像條泥鰍般靈活,從對方的脅側滑過,到了閔子建身後,嘻嘻一笑,喝聲「滾」聲出腿出,一腳踢在閔子建的肥臀上。

  閔子建的藝業修為本來不錯,練氣的造詣也夠火候,只因為一時大意輕敵,小看了小道童,小腹挨了兩記重拳,一中丹田一中下陰,驟不及防之下,怎吃得消?驚駭之下,手腳未免不夠靈光,故被小道童所乘。

  「噗」一聲響,這一腳同樣不輕。他身不由己,向前一栽,跌了個狗吃屎。

  「起來起來。怎麼來一次五體投地禮?不敢當不敢當。」清風搶至他面前鼓掌大樂地叫。

  「不許胡鬧!」老道輕叱。

  清風嘻嘻一笑,一跳便跳至九幽鬼王身旁。

  「小娃娃,小心暗器。」九幽鬼王急叫。

  閔子建並未受傷,羞憤交加地挺身躍起,眼中湧上了重重殺機,正要向清風發射暗器。

  「他敢?我師父會廢了他。」清風笑答,又問:「老人家,你傷了何處?」

  清風的口氣相當托大而沉著,閔子建本能地心中悚然,扭頭向老道看去。老道含笑而立,拂塵輕搖,若無其事地注視著他。他心中一寒,不由自主打一冷戰,突然拔腿便跑,溜之大吉,像是受驚的鹿。

  他向村落的方向狂奔,希望及時到村中報信示警。

  繞過一座竹叢,突見前面的灌木叢中有人伏在裏面,趕忙閃在竹叢下隱起身形。

  對方也發覺身後有警,向灌木叢中一竄,一閃不見。

  他發出一言信號,表明身分。

  灌木叢中聲息全無,對方並無信號回答。

  他心中一懍,忖道:「不是自己人,有可疑的人先到了。」

  他向側一竄,想繞道而過。

  「喇」一聲響,枝葉簌簌而動,一枚三棱鏢貼脅衣而過,危機間不容髮。

  他竄入竹林深處,心中凜然。

  雙方皆不敢露面,各藉草木掩身以暗器襲擊,僵持不下,誰也摸不清對方的來意。

  柴哲從北面摸近小村,蛇行鷺伏藉草木掩身,接近了村子的北面,沿途並未發覺伏樁。

  村中心有一座兩層的石屋,宛如碉樓,在所有的茅舍中,如同鶴立雞群。他想:「監視的人,必定藏身樓中,居高臨下,我得小心。」

  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為了維護聲譽,是不屑用蛇行術的。他可不受虛名所累,找到一條通向村角的小溝,溝兩側草高及腰,掩住了溝面,他利用小溝作為通道,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了村的東南角,渾身污泥,變了一個泥人。

  汕港村中只有五六十戶人家,全是靠水吃水的漁民,但漁獲並不在村中出售,每天有從外地來的大型漁船前來收購,漁船在湖中交貨返村休息,僅帶回供自己食用的魚鮮,在村中是買不到魚貨的。

  村南有一處港灣,漁船皆須經港口出入。半島突出湖中的尖端,建有一座瞭望亭,可以看到漁船出入。

  零亂的狗吠,三五個惶然急走的村民,慌亂的牲口,破敗的茅屋……這就是目下的汕港村。蒼涼中潛伏著殺機,安靜中隱藏著慌亂,愁雲籠罩著這座與世隔絕的荒村,每一角落均瀰漫著無窮兇險。

  湖的西南角約三四里,三艘雙桅船冉冉而來,風帆吃飽了風,破浪北駛。湖面不時有三兩艘漁舟,輕靈地悄然往來。

  村中心的石樓東面,木窗高高地支起,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口鐵柵後面的情景。一名帶刀的青衣人露出上半身,身側近窗角處,綁著一個女郎的身影,以青巾蒙住口鼻,只露出一雙眼睛,因此看不出她的臉型。

  這是香餌,要釣柴哲這條金鼇。

  如要救人,必須進入村中心,必須登上土石樓,必須從青衣人的刀下搶救。進入村中心的小巷又窄又小,兩側是茅屋,假使被人前後堵住,上面用暗器襲擊,或者用火攻,萬無生理。

  柴哲接近了村東北,恰好最近一棟茅屋的後院,長滿了作園籬的筆竹,近溝一面是一座長滿青菜的菜園。他爬上菜園,貼在深畦下探頭上望,喃喃地說:「唔!是了,可能是這一家。」

  他略一打量,貼地爬上筆竹叢,小心翼翼地撥開一角空隙,悄然向裏一鑽。

  後院門未上閂,輕輕一推悄然而開,毫無聲響發出,顯然門柱下曾經上了油。

  他不假思索地閃身而入,順手掩上木門,眼前一暗。

  「且慢動手!」他低喝。

  這是屋後的柴房,一個虎目生光的中年人,挺著一把鋒利的魚叉,作勢推送,鋒尖距他胸口不足半尺,從小窗透入的微光,反映得叉尖寒芒四射。

  中年人狠狠地打量著他片刻沉聲道:「你渾身灰土,不像是他們的人,你是誰?擅入民宅非奸即盜。」

  「在下是他們要等的人,姓柴名哲。」他鎮靜地答。

  「你為什麼要來?」

  「在下有人質在他們手中。」

  「你給我快快離開,越快越好,不許你入村。」

  「大叔怕在下……」

  「我可不在乎你的死活,卻怕他們放火殺人毀了我的村。」

  「但……他們與貴村……」

  「為了殺你,他們已周詳準備,勢必毀了這座村。我寧可要你死,卻不願村中的子侄家破人亡。」

  「但……大叔……」

  「住口!你如果不偷偷逃走,我只好殺了你將屍首交給他們,以拯救全村。」

  「大叔……」

  「你走不走?」中年人兇狠地問。

  柴哲淡淡一笑說:「聽大叔的口氣,果然不愧稱一代俠隱煙波釣客。辛大叔,你不會動手殺我的。」

  中年人大吃一驚,訝然問:「咦!你怎知在下的名號?」

  「辛大叔,這裏說話方便嗎?」

  「不要緊,在下的家小全在前面。」

  柴哲掏出魚鷹的綠王信記奉上說:「郭叔著小可持此信記,向大叔求助。」

  煙波釣客審視信記片刻,遞回苦笑道:「老弟,沒話說,咱們只好作孤注一擲,請問你有何打算?在下將全力助你……」

  「謝謝大叔概允,但不需大叔出面相助,請先將他們部署的情形相告,小可當會見機行事。」

  「村中有幾條小巷,人囚在村中首富楊四爺家中,綁在三樓上,有幾個首腦人物佔據二樓,相機策應,只等入內救人的人到達,便八面放火焚村。負責放火的人有四十餘名之多,放火之物早就佈置停當。村民皆被看管在屋中,火起時方許向外逃命。」

  「那……楊四爺的宅院難道不怕火?」

  「那是一棟用巨石壘造的石樓,火燒不了,只有兩座鐵門,閉上門便水火不侵。本是楊家用來防湖寇的石室,裏面存有半年糧食,可以死守。」

  「火一起,外面架柴草焚燒,裏面的人不被薰死?」

  「裏面是複壁,閉上門窗不怕煙薰,有一條通向村外的地道,構造得十分堅固精巧,不但可作通風之用,更可以緊急時用以逃命。」

  「地道通向何處?」

  「出口在三里外的湖岸尖端,接近水面。」

  「這些人來了多久了?」

  「約半個時辰。」

  「怪事?」柴哲喃喃自語。

  「怎麼了?」煙波釣客低問。

  「小可與幾位同伴銜尾追逐這些惡賊的另一批人,這些人顯然是從勞家渡來的,為何像是已知咱們的行蹤,存心在此等候小可一般?論腳程,咱們不慢。而且他們並不知小可追來,怎麼……」

  「這些人自然別具神通,先不管他們怎樣來法,只問你有何訂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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