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二三二


  東南西北四條街口,皆設有柵門。本地沒設有巡檢司,地方治安由鎮勇負責。鎮勇是由市內與市郊的青年子弟充任,輪流服役當差,因此木柵有人看守。

  把守南柵門的鎮勇有兩個人,剛聽到狗吠,便知有點不妙,其中之一向同伴說:「四哥,定是小相國的人到了,快去傳信。」

  另一人支著花槍倚柵假寢,懶洋洋地說:「見鬼!山尾集的傳警船剛到不久,後港河的匪警剛傳到,小相國的人就到了,哪有這麼快?他們又沒有翅膀飛來。別管,咱們不開門,誰來也不開。」

  兩人不住向黑沉沉的市外道路細瞧,看不到任何人影,正感到詫異,「噗」一聲響,街右的瓦面跳下兩個青衣人,身法其快。兩個鄉勇不知不覺地被人弄昏,接著柵門被青衣人打開了,千里火一晃,遠處路面出現了一大群人。

  這些人總數約有八九十之多,有條不紊地成三路悄然奔進柵門。領先的兩個人在柵口止步,扭頭向身後的人說:「劉家市果然難纏,短短半里內,竟然派有八名伏路的,咱們的行動難逃他們的監視。咱們不能停留,快帶幾個人去找劉百祿。」

  「找劉百祿有何用處,反而打草驚蛇。」身後的人答。

  「如果沒有劉百祿帶路,你們進不了恨地無環的莊門。如果恨地無環不肯幫忙,宰了他。」

  「好,兄弟這就走。」

  「小心了,我先走一步,明天勞家渡見。我們走市外,此地的事交給你全權辦理了。」

  留下了九個人,其他的人向左繞走,隱入茫茫夜色中。市中狗吠震耳,全市騷然。街東傳來了更鼓聲,四更正了。

  九個人等大隊同伴去遠,方躍上瓦面向東竄避人而走,直趨街東的一座大宅。他們的輕功身法皆臻上乘,迅捷如鷹隼,像九隻貓頭鷹,輕靈無聲地避過了守夜人的耳目,擊昏了幾名護院師父,排門直入內室。

  不久,九人重行出鎮,挾了三名人質,疾趨北郊。在距恨地無環的宅院半里地,九人停下了,在小徑兩側一分,向四周警戒。

  恨地無環的莊院燈火全無,傳來三兩聲清晰的犬吠,與市鎮中群犬亂吠的情形迥異,令人感到這座在院與眾不同。

  兩個人令三位俘虜在小徑中間坐下,為首的人雙手叉腰,用冷冰冰的聲音說:「劉百祿,在下再說一遍,希望你好好記住,不會再向你說第三次了。」

  「劉某已落在你們手中,還能不記?」坐在中間的人悻悻地說。

  「閣下如果不以全家老少的生死為念,記不住也無所謂。其一,你要負責咱們平安進入恨地無環的宅院。其二,告訴全市的人,絕對不許提及今晚所發生的亭,任何人問及市中曾否發生事故,皆一概推說不知。其三,你得勸服劉鴻達替咱們效力,設法留住一個姓柴名哲的人,不管用任何手段,只要發現姓柴的,必須將人留下,死活不論。三件事你與劉鴻達如果一件辦不到,那麼,休怪咱們心狠手辣,不但你們家小的性命難保,甚至毀掉劉家市並非不可能的事。記清了吧?走!」

  九個不速之客分為兩撥,四個人在外圍把風,五個人隨著劉百祿奔向莊門。劉百祿的輩分比恨地無環高,說是帶人巡夜,順便進莊看看,自然不會受到拒絕,八個人大搖大擺進了莊。

  不久,九名不速之客留下了四個人,另五人帶了恨地無環的一子一女一媳,取道撲奔勞家渡。

  市中的居民,受到了嚴厲的警告,嚴禁向外人提起昨晚有大批陌生人經過的事。

  東方天際泛起了魚肚白,柴哲一行六人,帶了兩名俘虜,接近了市南口。

  柴哲一面走,一面沉思,犬吠聲打斷了他的意念,斷續的雞鳴令他精神一振,突然向魚鷹問:「郭叔,恨地無環是位江湖名人,他會不會被捲入這次都陽奪金漩渦?」

  「不會的,他有的是錢,有家有業,子女成群,即使送給他一座金山,他也不會動心的。」魚鷹極有信心地說。

  「小侄的意思,是他會不會與郭叔一般,不得不間接地介入這場風波,為朋友兩肋插刀。」

  「這個……恐怕很難說。」

  「小侄認為,由郭叔獨自前往劉家探詢消息,小侄與其他的人不必進入市鎮,在附近等候為宜,以免暴露形跡,小心為上。」

  岷江墨蛟不住點頭,接口道:「防意謹慎,柴老弟確有見地。目下鄱陽地區情勢混亂,局面瞬息萬變,敵我很難辨清,誰也不敢保證另一人可以完全信賴,小心謹慎確有必要。」

  魚鷹略加思索,慎重地說:「兩位所慮甚當,小心可駛萬年船。好,咱們直接去找恨地無環,我入莊,諸位可在外稍候,走!咱們繞鎮而過。」

  魚鷹仍在前面引路,繞市鎮西端而過,疾起北郊。離恨地無環的莊子約半里地,有一座小涼亭,小徑穿亭而過,亭左右各設有木凳,但不是便利旅客歇腳的涼亭。而是供郊遊人士的休息小亭。亭北是小徑交叉點,右至恨地無環的莊院,左是至湖口的大道。附近林木零落,田野中空蕩蕩的。站在亭中,可清晰地看到恨地無環的莊門。

  朝霞初現,天亮了,已可看清里外的村落升起的炊煙,今天將是初冬罕見的好晴天。

  踏入亭中,閔子建的目光,首先落在亭柱上的零亂刻痕上。刻痕甚新,似是用小刀所劃,有不成章法的圖形,有歪歪斜斜的線條。他眼中一亮,嘴角泛起了笑意。

  「諸位在此稍候,我進莊去看看。」魚鷹一面整衣一面說。

  閔子建緊了緊衣帶,將背上繫著的長劍繫在腰帶上,泰然一笑道:「小可不才,願隨前輩一行,多一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九幽鬼王的目光,也落在亭柱的刻痕上,老眉不住軒動,老眼中流露著困惑不解的神情。

  魚鷹瞥了閔子建一眼,淡淡一笑道:「也好,咱們這就走。」

  兩人走後不久,岷江墨蛟向余老大頷首示意:「化龍兄,左面似乎有一條深溝哩!」

  「不錯,一條深溝。」余老大注視著左面答。

  「那麼,何不將那位累贅丟掉?這種一身賊骨,良知已泯的狗東西,留來何用?」

  「錦全兄的話有道理,兄弟送他走。」余老大笑答,一把拖起黎明暉。

  昨晚,岷江墨蛟已將子午斷魂丹乘鐵骨冰心神智昏亂時,送入鐵骨冰心的腹中,因此顧慮已消,將鐵骨冰心的雙臂關節接上了。

  鐵骨冰心並未受傷,這時被推到亭角坐下,暗中在運氣檢查背部有何穴被制。可是,他發覺真氣已無法聚集,活動手腳,卻又不曾發現穴道有異,氣不聚真力不生,他發覺自己像是失去了練氣術的平常人,只急得心中叫苦,渾身冒冷汗。

  這時,他聽出岷江墨蛟的話暗藏無窮殺機,看出了自己的處境極為兇險,再看到余老大動手拖起了黎明暉,不由心中一冷,以為對方要將他置於死地,豈能不慌?生死關頭,他必須自救,一咬牙,突然強提真力向亭外一竄。

  九幽鬼王手急眼快,伸腳一勾。

  他仍然能發揮所學,只不過力道銳減而已,身手仍然相當靈活,數十載打熬得來的武技,並不因氣功被制而消失,收腳上縱一掌下擊,臨危拼命。

  豈知九幽鬼王突然半途收腿,俯身一掌拍出。

  他向前一伏,居然避過了一掌,身軀平竄而出,竄出亭外去了,可見他的藝業確是不凡,九幽鬼王不見得可以制住他。

  岷江墨蛟一聲長笑,搶出亭外飛撲而上。

  他折向急竄,要逃入路左的凋林。

  人影乍現,柴哲像鬼魅似的突然在路中出現。

  「站住!閣下,你走不了的。」柴哲冷叱。

  他存心拼命,發出一聲獸性的低吼,猛地下伏,右腳兇猛地貼地掃出。

  柴哲疾退一步,避過一腿。

  他乘機側竄,慌不擇路。

  柴哲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重重地哼了一聲。

  他虎撲而上,來一記「猛虎撲羊」。

  柴哲不再客氣,接住對方的手扭身便掉。

  「砰」一聲響,他被摔得背背著地,手腳朝天。

  柴哲一腳疾挑,「噗」一聲踢中他的肩骨,力道恰到好處,挑得他渾身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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