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一七八


  一名花衫半老徐娘格格笑,接口道:「他當然像。如果曲老不信任他,而我毒蠍二娘卻深信不疑,那麼,請將人給我帶走。」

  天色盡黑,氣死風燈的光芒微弱,誰也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變化。紫袍魔君重重地哼了一聲說:「曲某走了大半輩子江湖,從不相信小輩們的花言巧語。這小輩傷了曲某的弟子,他得償付極高的代價贖罪。」

  「你的弟子不中用,怪得誰來?曲老,你的弟子受傷重要呢,抑或是三寶和五萬兩黃金重要?老身等著你的答覆。」毒蠍二娘不友好地說。

  另一名灰袍老人眨著一大一小的山羊眼,頓了頓手中的山藤杖,亮聲叫:「曲兄既然無容人之量,我百毒瘴魔很難信任你,咱們立刻拆夥,帶了這小輩各行其是。」

  紫袍魔君不怒反笑,神色一弛,笑道:「咱們可不能因此傷了和氣,因小失大,好吧,諸位既然相信這兩個小輩的話,咱們且進內一談,如何?」

  他那急轉急下突然改變的態度,其他的人並未深究,只有柴哲留了心,腦中不住思索其中可疑的徵兆。

  塌鼻老人呵呵笑,向柴哲道:「你們倆如果誠心前來報信通風,那就請到裏面談談,老夫聆教,請。」

  柴哲伸手虛引說:「在下願與諸位坦誠參詳,諸位先請。」

  「隨我來。」紫袍魔君神情開朗地說,領先向大門走去。

  堂屋四面透風,碎瓦斷木散處各地,野草蔓生。左右置放了七八條經過整修的長凳,兩側的透空廂房有燈光,也有走動著的人影,可知紫袍魔君帶了不少人來,廂房的人不敢外出,有五六個人倚門柱向外瞧。這是一座荒野中的棚,怎能算屋?

  紫袍魔君在東首落坐,七名黑衣大漢左右分列而立。南荒八魔在西首落坐,留一張長凳給柴哲兩人。

  堂屋中燈光明亮,八魔的相貌顯得十分猙獰。三個花衫女魔皆盯著柴哲狠瞧,目不轉瞬。

  毒蠍二娘左側的女魔,生得高顴深目,大嘴尖牙,帶了一把雙刃鉤鐮拐,脅下掛著一個大革囊。臉上抹了太多的脂粉,又紅又白,但掩不住臉上的皺紋。看年齡,該是花甲左右的雞皮鶴髮老婦了。她頓了頓雙刃鉤鐮拐,不客氣地說:「曲老,不管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在咱們八魔問話時,請勿插嘴打岔,有疑問可留到最後再問。不然的話,休怪我毒蠱魔娘翻臉不認人。」

  怪的是紫袍魔君居然沒變臉,桀桀怪笑道:「我紫袍魔君如果沒有把握,怎會與諸位聯手?不客氣地說,你們假如想威嚇曲某,是不會如意的。曲某既然答應你們,自不會多加過問。不過話講在前面,先小人後君子,如果曲某認為這兩個小輩別有用心,有所為而來,曲某保有置他於死地的大權,屆時諸位為敵為友或者乾脆散夥,曲某並不在乎,反正滇池三怪與天池雙殘,他們皆在附近候機而動,曲某去找他們聯手對付中州三劍客,不見得比諸位差。廢話少說。你們問好了。」

  柴哲呵呵大笑,笑完說:「不用諸位問,在下先說。我叫柴中平,與黑煞鬼王從對岸南康地境渡湖,咱們確實為了五萬兩黃金而來的,自然也是上當者之一……」

  他將先前與姑娘分析的情形加以說明,最後又道:「聽曲老的話中之意,伊王使者定然有中州三劍客在內,三劍客除非是傻瓜,又聾又瞎,不然豈有不知防範之理?哼!恐怕他們早就對江湖動靜了如掌指了。使者的船顯然已經誤期,是否真的誤期,誰敢逆料?誰敢擔保他們不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已經到達九江府了呢?」

  「你與黑煞鬼王有何打算?」毒蠍二娘問。

  「咱們約定晚間在襆頭山下湖濱見。」

  「那你……你為何供給咱們消息?」百毒瘴魔問。

  「五萬兩黃金不是少數,就是搬走也得二三十個人。人貴自知;不能太貪,貪多了會脹死。咱們自問不是中州三劍客的敵手,因此希望多連絡些高手名宿,大家分一杯羹,總比貪多而送命來得實惠,所以在下掬誠相告。希望多找些人得手後分上一萬八千,於願足矣!」

  「咱們拒絕你們加入。」百毒瘴魔不懷好意地說。

  「你們對付得了中州三劍客?」柴哲冷冷地問。

  八魔你看我我看你,久久,百毒瘴魔沉聲道:「咱們八魔怕過誰來。」

  柴哲明知他們心怯,卻不於點破,笑道:「除了中州三劍客,還有前來伺機動手擇肥而噬的江湖群雄,兩下裏夾攻內外其手,諸位不覺得棘手麼?」

  「依你之見……」

  「咱們合作。」

  「咱們答應了。」百毒瘴魔爽快地答,稍頓又問:「黑煞鬼王是否有接下三劍客之一的能耐?」

  「很可能接得下。」

  「你呢?」

  「還不知道。」

  紫袍魔君哈哈狂笑道:「黑煞鬼王算哪一流高手?憑他那兩手不登大雅之堂的劍術,只配給老夫提鞋。哼!老夫也不敢大言說接得下三劍客之一,他黑煞鬼王是什麼東西,敢如此大言?」

  「你像是替三劍客唬人呵!」柴哲冷冷地說。

  紫袍魔君大怒,一聲暴叱,急衝而上,一袖抖出。

  柴哲已試出對方的實力,不再退讓,在這許多名宿高手之前,他必須使用殺雞儆猴的手法,以取得八魔的重視,一聲低叱,一拳擊出。

  「噗」一聲響,罡風厲嘯,潛勁四落,紫袍魔君的右袖樁破空而飛,齊袖口而折,飛跌丈外,飄然落地。

  「你再敢狂,柴某要你難看。」柴哲陰森森地提出警告。

  不但紫袍魔君大吃一驚,八魔也駭然一震。

  「小輩,劍下見真章。」紫袍魔君惱羞成怒地叫,出劍立下門戶,怪眼似要噴出火來。

  「有何不可?柴某奉陪。」柴哲冷冷地說。

  八魔正待阻止,東西的廊下荒草叢中突然傳出桀桀怪笑聲。

  「天地雙殘來了。」毒蠱魔娘變色叫。

  笑聲倏落,草叢中像怒豹般飛起兩個黑影,一躍三丈,兩起落便到了屋側廂房的破門旁,一閃而入。

  天地雙殘,老大叫天聾,老二叫地啞。至於他們的尊姓大名,江湖中人知者不多。兩人平時形影不離,地啞負責聽話,用手勢轉告天聾,由天聾向對方打交道。他們的住處據說在天池,但究竟是哪一座天池?誰也不知道。天下間稱為天池的地方,為數甚多,最有名的當然是指東北與朝鮮交界的白長山天池,和西北大漠中的天山天池。但長白天地仍是不毛之地,不屬大明皇朝的管轄。天山天池更遠,本朝立國以來,根本不知玉門以外的一切消息,閉關自守斷絕了往來,中原人不可能在這兩座天地安身立命。天聾地啞稱為天池雙殘,誰也懶得去追究他們名號的由來。

  「要打要殺就乾乾脆脆,別婆婆媽媽。」天聾大叫。

  八魔中的一名灰衣花甲老人大喝一聲,身形似電,飛撲而上,風磨鋼拐招出「毒龍出洞」,兜胸便點。

  地啞晃身截出,鶴嘴斧猛揮。雙方都快,來不及變招,「噹」一聲大震,兩人各向側橫飄八尺。

  毒蠍二娘立即一躍而上,長劍幻起重重劍網,兇猛地向天聾罩去。

  天聾火速拔劍,一聲暴叱,劍已揮出,「錚錚錚」三聲暴響,劍氣進發,火星飛濺,驀地人影乍分,毒蠍二娘挫退丈餘,挫退間左手疾揚,十餘隻長有六寸左右的黑褐色帶紅腹的毒蠍隨手飛出,張螫舞尾像是騰空飛舞,暴雨般飛向天聾。黑夜間,難以看清是啥玩意,很可能認為是暗器。

  天聾大概知道八魔的底細,知道厲害,向側一閃,橫躍兩丈,左手大袖一揮,十餘枚白色近乎透明的珠狀暗器脫手灑出,灑向剛折向趕來的毒蠍二娘。

  「寒冰毒珠,接不得。」百毒瘴魔大叫。

  兩人的毒物皆落空,彼此皆有所顧忌。

  紫袍魔君陰森森一笑,揮手示意自己的人後退,有意坐山觀虎鬥。

  毒蠱魔娘一聲厲叱,鳩首杖幻化一道黑虹,猛撲尚未站穩的地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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