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
一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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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昊臉色突然變得異常沉重,沉吟著說:「安老急於赴粵東之約,會不會有危險?」 「放心啦!世間要找閒雲野鶴兩人洩憤的傢伙有的是,但誰也不會成功,只有自討苦吃。他到粵東赴約,並不一定是死約會,大可不必為他擔心。」 在安圖族主處又住了五天,然後眾人同赴噶達索齊老峰太昊的參修勝境,觀賞大河真源天池,一住半月,方結伴東行。在這半月中,太昊、閔老人、白衣秀士三位老前輩,分別督策柴哲練藝。千幻劍也少不了替愛女準備一番,免得她日後吃虧。 十八個人冒風雪向西緩緩前行,沿途,柴哲練得更勤,到達烏藍芒奈山時,他像是換了一個人。 客人們受到盛大的歡迎,遠出迎接的人,赫然有八爪蒼龍一群老少。山寨中早兩天接到西域人先送回的六匹烏騅,因此知道他們到達的正確時日。 八爪蒼龍一群人,半月後告辭東返四川,順便帶走了杜珍娘,答應沿途加以照料,老捕頭朋友遍天下,有他負責照料,大可放心。 四月初,解凍期將屆,一雙小愛侶啟程北上,不走四川而走西寧衛。 老一輩的人,自有一番萬全的應變安排。 沈公子預定秋間動身,嚴家父子日下氣焰正盛,洗冤無望,不需急於返回會稽故里候機。 雲笙姑娘外柔內剛,她確是一位不甘雌伏的人物。祖是英雄,父是豪傑,乃姐又是一寨之主,只有她一無所成,一年到頭千篇一律在練功、女紅、讀書、放牧這些事務上打轉,內心極感寂寞,她心中燃燒著見世面的希望之火,不願平庸地在牧地過一生。這次遇上了柴哲,小妮子春心動矣!暗中期望柴哲能留在牧地,更希望柴哲能帶她到中原闖蕩一番。 她的希望沒落空,終於踏上了到中原的旅程。 兩人一肩行囊,徒步東上。她堅決拒絕乃父乃祖的協助,要自己照料自己。 到達藍雕旗的牧地,旗主火里刺特穆津的愛女哈布爾姑娘,堅決送給他們兩匹座騎代步,方有了屬於自己的座騎。 ▼第二十章 返鄉探親 七月中旬,晉南地區炎陽似火。 從解州北行的大隊客商中,三十輛大車結成浩浩蕩蕩的行列,揚起滾滾紅塵,車聲轆轆,鈴聲叮噹,極為壯觀。 前二十部大車,有三十名官兵押送,車上載著邊牆需要甚急的軍械。後面十部是商車,載著來自西安的日用品,與解州鹽池啟運的食鹽。那年頭,邊牆烽火連天。春正月,俺答進攻宣府。三月,五萬蒙騎攻陷遼東廣寧中前所。本月初,寇犯薊西。目下大同總兵劉漢,正在調集兵馬,準備出塞反擊,大軍雲集,軍需品晝夜不停向北運。 平陽府以南,尚稱安靖。以北,迄太原府,則盜賊如毛。太原以北,兵荒馬亂,民不聊生,各地民眾結寨築堡自衛,來歷不明的人經常發生意外。 因此,往來的客商皆是要錢不要命,冒險做生意的商賈,如不是本身武藝高強,則僱請專人保鏢。但盜賊亡命太多,各地的鏢局通常不接受貴重的紅貨,太原府的太原鏢局甚至已關了門。陝西威鎮江湖的關中鏢局乾脆不走太原路上的這條買賣。那些要錢不要命的商客,為了錢不能不走,只好結夥而行,有時一次集合上百部大車或百十頭馱馬並非奇事。再就是隨軍運車隊往來,送些保護費給押送的官兵,便可順利通行,盜匪們極少搶劫軍需,那會招來大批官兵進剿,得不償失,自斷財路。同時,盜亦有道,前線吃緊,軍運是軍隊的命脈,軍運補給不上,怎能作戰?搶劫軍需不啻通寇,邊牆不保,蒙騎便會長驅直入,等於是自掘墳墓。當然,盜匪良莠不齊,其中自然也有些唯利是圖、喪心病狂的賤賊,膽大妄為,搶軍需品,但為數不多。護送的官兵中,也有不肖之徒與盜匪互通聲氣,狼狽為奸,互相利用,大家發財,經常發生跟隨軍運隊的客商,付出了保護費仍受到洗劫的事件。 這一批車隊有十輛商車,每輛車有四匹健馬,即是所謂四駟貨車,是平陽府升平騾車行專走解州臨汾的南線客貨車,趕車的車伙都是第一流的趕車好手。 商車的貨主並不敢將希望完全寄託在官兵身上,雖付了保護費,但仍然請了三名武藝高強的人保鏢隨行。 三位保護師父的來頭不小,號稱解州史氏三雄。解州史氏是地方上的望族,重文輕武,卻意外地有三個孔武有力的族人出現,可知必定不是什麼安分人物。一雙鐵拳打天下,敢鬥敢拼便可成名,在解州,史氏三雄確是夠硬朗,敢殺敢拼,稱得上騎射刀槍門門精通的英雄。 史氏三雄的老大叫史龍,老二史虎,老三史豹,老大四十出頭,老三年未滿三十。當然,這種人在刀口上討生活,多少總有點自負,而且富冒險精神,少不了會以亡命自居,在生活、言行、性格方面,也少不了有點失於檢點,拆爛污自所難免。 晚間車抵聞喜,投宿在喜來客棧。這裏已接近平陽府絳州地境,至平陽府城還有兩日行程。 軍車自有官方的宿站,商車則自找宿處。喜來客棧是升平騾車行的站頭,該行的車皆在此店打尖。店伙計只負責照料牲口車輛,貨物須由客人自己看守以策安全。店堂上掛了一塊木牌,上面寫得清清楚楚:貨物錢財,貴客自理。丟了財貨,只有自認倒霉。 十輛大車卸掉腳力,排列在店前的廣場中,由客人派了一名伙計看守,鏢師史虎正在檢查車上的貨物。 聞喜城小得很,周僅五里,四座門,剛經過修整,城牆上加了磚,繞四周的河寬有三丈,居然煥然一新,甚具規模,可惜居民不多,只有早晚過往人士啟程投宿時方有點熱鬧。 暮色四起,南門城門將閉前,蹄聲得得,趕到了一雙年青輕英俊的少年郎,座騎駿,人更俊。兩人一高一矮,高個兒猿臂鳶肩,高大健壯。矮個兒中等身材,佩了一把劍。兩人皆穿了寬大的青直裰,腰帶甚長。頭戴圓頂鳳翔所出的遮陽帽,人和馬僕僕風塵,馬兒在店前邊勒住,黃塵滾滾。 兩名店伙迎出,接過客人的韁繩,含笑問:「客官,落店麼?」 廢話,不落店怎會在店前下馬?高個兒抹掉口角的灰砂,笑道:「不錯,落店,全城只有貴店有上房,請替咱們哥兒倆準備一間有內間的,勞駕了。馬包請代送入房內,裏面沒有值錢物品,不必交櫃。」 矮個兒用馬鞭撣拍身上的塵土,目光不住向四周張望,有意無意地落在剛查完畢車上貨物,大搖大擺走向店門的史老二史虎身上,從頭至腳瞥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史虎的佩刀上。 史虎人生得挺雄壯,粗眉大眼,流露著剽悍粗獷的氣息。他受聘保鏢,算是江湖人,江湖人講究精明機警招子亮,必須經常注意可疑的人時地物。大概他動了疑,也許是看小伙子佩著劍有點不順眼,撇撇嘴傲慢地哼了一聲,拉開襟頓現出毛森森的胸膛,順手在額上抹了一把汗,再隨手一甩,不屑地說:「老弟,看什麼?踩盤子是不是?」 他不該存心在太歲頭上動土,有意生事找麻煩,手上的汗一甩之下,點點滴滴像是下雨一般,灑了不少在小伙子的褲管上。再就是口沒遮攔,開口便說小伙子是賊眼線,這算是最犯忌的不禮貌舉動。 小伙子先是低頭瞧了瞧沾在褲管上的汗珠,信手將馬鞭交給牽走座騎的店伙,小嘴角牽動,大眼睛亮晶晶,顯然有點生氣,冷冷地說:「你這人簡直沒教養,誰惹了你啦?」 語聲清脆,猶是童音。史虎哈哈大笑,接口道:「喝!公子少爺的火冒起來了。你說我沒教養,大爺真該給你兩耳光,打掉你滿口乳牙。」 高個兒笑笑,取下遮陽帽扭頭叫:「賢弟,別和這些人生氣,快進去洗漱,渾身灰土真不是滋味。」 矮個兒賢弟很聽話,拍拍袖口的灰土說:「這人存心找麻煩,我可不想和他計較。」 史虎得理不讓人,逼上兩步冷笑道:「如果你想計較,又待如何?你要吃掉我不成?別忙,說清楚再走,」 店門前有不少已落店安頓好的客人,尚未掌燈,都站在外面歇涼,不遠處的槐樹下有幾張長木凳,不少趕車伙計正在一面啃大餅,一面亮著嗓子窮聊天。所有的人,聽到這兒發生爭吵,皆轉頭向這兒注視,人聲徐止。 矮個兒脾氣好,反而笑道:「你厲害,我不和你分說,這總成吧。」 「那麼,你小子得道歉。」 「我為何要道歉?惹事找麻煩的是你。」 「你罵我沒教養,豈有此理,不道歉,哼!」 「你……」 「大爺要揍你。」史虎傲然地叫。 史氏三雄是這條路上的常客,店伙知道他專會惹事招非,喜逞強稱能,都有點怕他,不敢上前排解。有一名店伙遠遠地叫:「史二哥,算了,何必呢?鬧起來大家傷和氣嘛。」 見人打架可以上前拉架,見人相罵最好走遠些。插上一腳必是火上添油,當事人反反會吵得更大聲。店伙一叫,史二哥面子大啦!神氣地大叫道:「這賊小子不道歉,大爺要他爬進店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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