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
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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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寨中,形勢緊張。首先,是柴哲侵入了牲口廄。 當他從村寨西南角攀山崖向下降時,雖說極為辛苦,也暗自慶幸。這座村寨沒建有防獸棚,南面入口壘石為護牆,其他三方倚山為險,有一段三二十丈高極為峻陡的山壁,野獸難下。他發覺入口處戒備森嚴,其他三方卻無人把守,便宜他行事。 人,他不怕,卻怕獒犬。好在西域人的獒犬皆在寨西內外,接近後寨的廄房附近,仍未發現犬蹤,他大為放心。 數排以草木搭成的廄房,分別拴著馬、牛、羊,寬闊的露天牲口攔空蕩蕩地。如不是嚴冬時節,西域人的牲口是放野的,只有西域寨或冬窩子,方設有讓牲口過冬的設備。 他是找食物來的,嗅到牲口的腥臭味,便知何處是圈羊地方,便向羊欄摸去。 饑不擇食,到了西域,便得適應茹毛飲血的環境。用藏鋒錄弄開了羊欄的木門,閃身入內,腥膻味中人欲嘔。 他摸到一頭十來斤重的羊羔子,扼著羊頸子在羊耳後刺上一匕。真是餓了,三不管喝下一肚子溫暖的羊血,不由精神一震。接著,他割下一些羊肉大吃。 他無暇清理,熟練地割下四條腿拴在腰帶上,再悶死另一頭二十來斤重的小羊,放在背上摘好,做得乾淨俐落。 他該立即撤走的,降下山崖已花去不少時光,向上爬必定更為費時,必須早走。但他膽量夠大,心中一動,忖道:「我何不去探出兩個白蓮教餘孽的下落?既然來了,豈可身入寶山空手而回?」 在他心目中,白蓮教的確不是好東西。尤其是那些匪首,都是些為選一己私欲,不惜裹協那些無知鄉愚,無紀無律,結果反沒有造成,卻枉死了不少無辜。這種人如果不殺,世間哪還有天理在? 他不顧厲害,將上了弦的弓綽在手中,悄然向寨左摸去。 西域寨中雖建有木屋,但真正住人的地方,仍然是黑羊皮帳。北面是佛堂的木屋,和左面的客室,前面的廣場,有十座皮帳,高灶的煙囪口不時冒出火星,灶內的火是經冬不滅的。地近山林,不需燒牛馬糞或惡劣的羊糞,燒木柴便會有火星冒出。有些民族的居住地貧瘠萬分,馬糞亦稀少,只好燒牛糞餅,其臭味可遠薰半里外,不習慣的人,連走近都感到困難。 他必須先接近木屋,方可沿皮帳的排水溝接近皮帳,抓一個人來問問。他並不知道那是佛堂和客室,首先便到了佛堂的西北屋角,隱入室角下,蛇行鷺伏沿壁前移,移向西南的牆角。 剛藏身在壁角,貼著壁角探視,便發覺另一面的木壁下,伏著一個穿白衣的人影,正貼著壁縫向裏面窺探。壁縫不會有空隙的,這人必定在利用壁縫另開縫隙探看裏面的動靜。 「有人搶了先,是誰?」他想。 他向下一蹲,心說:「且看看他有何圖謀。極可能是八爪蒼龍的人,西域人不會穿白衣。」 在西域,衣料不管是布或皮,絕不會有白色的,穿白的人,絕不是西域人。 他無意驚動白衣人,但白衣人卻找上了他,突然離開了偷窺的壁縫,向他藏匿的屋角移動。 「老兄,除非你想倒霉,不然就別過來。」他心中暗叫。 白衣人急步到了,剛到屋角,柴哲已別無選擇,先下手為強,猛地站起就是一掌,「噗」一束劈中白衣人的左耳門,力道沉重。 不等對方倒下,他已勒住了對方的頸子向下掀。直至掀到對方的反抗力完全消失,他方行放手。他先將人塞在牆角下,正想到壁縫察看,卻聽到了輕微腳步聲從前面的屋角傳來,趕忙伏下不動。 隨著腳步聲,屋角出現了一個西域人裝束的高大人影,拉開褲腰,在屋角小便。 「這傢伙該死,半夜三更居然走出屋外放水,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心中暗叫。 那人的頭部不住左右轉動,顯然在留神察看附近的動靜,因此他猜想這傢伙是有意出來察看的。 等西域服裝人走後,他先到前面的屋角察看,發現前面還有兩棟木屋,不見有人。 他退回壁縫,果然不錯,不但有一個小孔,而且可看到裏面的燈光。 屋內鋪有黑羊皮褥,六個穿西域服裝的人圍坐在中間,一盞酥油燈發出暗紅色的光芒,只看到六雙眼睛反映著燈光,發射著炯炯冷芒。 坐在上首的人,用低沉的的嗓音,以純正的京師口音說:「高兄已認出這批人的本來面目,可知古靈這老傢伙是他們先派來的誘餌,顯然他們已對寨中生疑,極可能大肆搜尋,咱們在此藏身,危險極了,無論如何,咱們得趕快走。」 左首一人說:「他們不敢大肆搜尋的……」 「馮兄,他們為何不敢?已經進入寨中,圖沁族主絕不能攔阻他們,狼已入室,圖沁族主是無法阻止他們搜尋的。他只消要求所有的人除下裹頭氈巾,咱們便完了。」 「那麼,咱們必須連夜離開。」右首一個身材稍矮的人說。 坐在上首的人沉重地說:「不錯,咱們必須及早離開。崑崙兩位仙長阻止不住這許多高手,難免顧此失彼,不走不行。」 「咱們往何處……」 「到都爾伯津山。如果他們再追來,便奔向噶索達齊老峰。假使仍逃不過他們的追逐,咱們便逃向穆爾烏蘇。我相信咱們可以耗到仲夏,那時冰雪融化,咱們乘羊皮筏下犁牛河,飛渡叢山下金沙江,乾脆再回中原,召集教友與黑鷹會拚個生死存亡。兄弟們,咱們這次逃入西域,可說大錯特錯了。」 「有何錯處?」在首的人問。 上首的人目光如冷電,恨聲說:「逃避足以自取敗亡,惟有進攻以牙還牙方可自全。高、夏、雲三位兄弟對黑鷹會了如掌指,咱們為何不公諸天下,號召天下群雄起而攻之?逃避到西域想苟延殘喘,反而呼天不應,連多找幾位朋友助拳也辦不到。諸位,請問有何高見?」 坐在下首的人說:「家叔的師兄住在噶索達齊老峰,他老人家會幫忙的。萬一他老人家也無法照顧,可依宏達兄之見,走犁牛河入川重返中原,將黑鷹會的罪行公諸天下,兄弟相信可以找到不少故友相助一臂之力。犁牛河一帶我不算陌生,只是難得很,冰雪不化,無法通行,但仍可冒險一試。只是……沈公子一介書生,唉!我們不能不為他打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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