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龍蛇(104)_雲中岳

一〇四

　　話未完，女郎大怒，一聲嬌叱，踏進、拔劍、出招，一氣呵成，劍虹劈胸點到。

　　柴哲皮盾疾推，「篤」一聲劍刺在盾上。他向外推盾，冷笑道：「咱們大家的性命都朝不保夕，還要自相殘殺麼？」

　　女郎眼神一變，萬沒料到柴哲的反應如此迅疾，一劍落空，大出意料，停劍不攻，陰森森地問：「你說什麼？」

　　柴哲向身後一指說：「你們看到附近的死馬麼？目前咱們已身陷死境了。」

　　女郎向四面瞥了一眼，冷然問：「你說得太嚴重，本姑娘需要進一步的解釋。」

　　柴哲將幾天來的情形概略說了，最後說：「西域人讓你們進來，不知是何居心，也許你們與蘇魯克族有交情，所以不出面攔劫，但看情形你們似乎與西域人並無交情。目下他們正在四周潛伏，伺機進攻。咱們等於是坐上了一條船，風雨同舟禍福相共，往昔的仇恨過節，應該暫時拋開，一致對外，不知諸位是否有此同感？」

　　莊主徐徐走近，陰森森地問：「娃兒，你是否在危言聳聽？」

　　「閣下如果不信，不久自知。」他也陰森森地說。

　　「你兩人迎來，有何用意？」莊主轉變話鋒問。

　　「咱們不知諸位是不是西域人，因此前來試探。如果諸位相信小可的警告，可至碉柵內暫避。」

　　「見你的鬼！咱們還得趕路，幾十個西域人算得了什麼？讓開，咱們要走。沖你娃兒的一番好意，古靈與雷振聲的過節，今天不算便了。」

　　「諸位要走請便。」柴哲讓在一旁說。向古靈揮手示意，古靈拾起皮盾，也讓在一旁。

　　他冷靜從容夷然無懼的神態，與古靈恰好成了截然不同的對照，古靈的眼中，充滿了恐懼的神色，緊張得身上發寒，持杖的手不住抖動。

　　女郎似乎對他甚感興趣，在經過他身前時，停步問道：「閣下，你不是古老鬼的從人吧？」

　　「千真萬確。」他沉靜地答。

　　「你們到西域來做什麼？」

　　「找人。」

　　「找人？不是前往發財？」

　　「前往發財的人有，但不是我們。」

　　「誰？」

　　「黑蝴蝶姓胡的。」

　　「哦！是那位有點凌虐狂的沒出息小賊，他大概明天可到。」

　　「他請來了九現雲龍和雲夢雙奇。」

　　「真的？」剛走近的莊主問。

　　「怎麼不真？咱們曾和他們衝突過。」

　　「哦！九現雲龍倒是一大勁敵，他來了也好。」莊主陰沉沉地說，舉步走了。

　　古靈目送眾人遠出十丈外，方向柴哲說：「咱們跟著他們走，脫困有望。」

　　「放心，他們走不掉的。」柴哲說。

　　「西域人攔不住他們。」

　　「在雪地上硬闖，天大本事也闖不過去。」

　　「你知道那位莊主是誰？」

　　「不知道。」

　　「江湖上黑白道頂尖兒高手中，真正了不起的人，共有十二名之多，他們是二堡三莊兩條龍，一僧一道三逸隱。九現雲龍尤天長，是兩條龍之一。這位莊主如果我所料不差，一定是湖廣大洪山，萬翠山莊莊主，無為居士解元魁。這人雖自稱居士，但從不禮佛吃齋。無為兩字像是玄門弟子，其實卻代表他的為人，無為無不為，意思是說無所不為，是黑道中藝業奇高的巨擘。」

　　「但……靈老並不能斷定是無為居士。」

　　「他有一個孫女，叫解翠華，江湖綽號叫做飛花奼女。以後你要小心些，不要和她接近。」

　　「為什麼？」

　　「那……那是個……是個……放蕩的女人，心狠手辣，聲名狼藉，人盡可夫，在江湖中大名鼎鼎。她的劍靶上端的墜子，是一朵翡翠梅花，所以我斷定她就是解翠華。」

　　柴哲舉步便走，說：「走，咱們回去。不管他們是誰，沒有任何武林人能憑武林技藝衝鋒陷陣。衝鋒陷陣無巧可取，能稱為萬人敵的將帥，並不一定會武林技擊，兵馬交戰勢如排山倒海，一支佩劍擋不住亂刀亂槍，人多不能迴旋，人叢中雙拳難敵四手。要是不信，咱們可拭目以待，看他們能不能度過西域人的大隊人馬衝鋒。」

　　兩人回到碉柵，無為居士六男女已經通過了西柵門。柴哲七個人分據兩座樓，眼睜睜目送他們向西揚長而去，雪地上留下了他們深深的腳印，在雪花飄飛中，漸漸去遠。

　　走不到兩里地，仍可看到他們朦朧的身影，淒厲的胡笳聲劃空而至。

　　「西域人出動攔截了。」柴哲叫。

　　視界僅可及三里左右，只看到朦朧的人馬模糊形影，足有三四百西域騎士，漫山遍野而至，勢如排山倒海。

　　笳聲長鳴，旌旗飄飄，吶喊聲天動地搖。

　　第一叢箭雨將到，會西域語的施兄弟舌綻春雷用西域語大叫道：「請不必發箭，我們要拜會族長撒力加藏卜。」

　　可是，西域人用箭作為答覆，箭如飛蝗，人馬如潮而至。

　　六個人臉色大變，排山倒海的陣勢令人心悸，不走不行。六人急急後退，取下包裹擋箭，用杖撥打箭雨。

　　運功護身不能支持太久，眾人身上被箭射中不少支，漸感不支，不顧一切向後急逃。幸而六人的輕功都很了得，大風雪中馬的來勢緩慢，追逐至距棚里餘，西域人方潮水般退去。

　　六個人退入柵中，狼狽萬分，盛物的大包裹釘滿了箭鏃，有兩名隨從的手腳還被射傷。奔入柵門，除了無為居士之外，其他的人全都氣喘如牛，腳下發軟。

　　柴哲和古靈將人接入，將柵門閉上，在一旁觀看。

　　飛花奼女心中正冒火，向柴哲怒叱道：「走開！看熱鬧好笑是不是？」

　　柴哲淡淡一笑，拂掉頭上的雪花說：「眼看要被西域人困死在此地，誰還有心情笑？看到你們這般光景，誰也笑不出來了，姑娘。」

　　無為居士拉掉裹頭氈巾，露出本來面目。一頭白髮，深睛高顴，頰上無肉，薄嘴唇刻劃著冷酷無情的表情。鷹目一瞪，厲光似冷電，炯炯四射，冷酷地說：「都是你們闖出來的禍，老夫要先收拾你們，你們必須為闖下的禍付出代價。」

　　古靈打一冷戰，悚然後退。

　　柴哲不為所動，笑道：「闖禍的人已經死了，屍體仍在牆角的雪堆中。咱們七個人與諸位的處境完全相同，一到此地便被陷住了。西域人就希望咱們自相殘殺，他們便可坐收漁利。老前輩在激憤之中，說出這種話並不足怪。目下咱們需要大量人手，方可與西域人周旋，自相殘殺等於是自斷手腳，不知老前輩以為然否。」

　　「你很會說話。」無為居士冷冷地說。

　　「陳明事實而已，並非小可會說話。」

　　「說說你的底細。」

　　「小可通曉蒙西域語言，追隨靈老至西域尋人，如此而已。」

　　「老夫要知道你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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