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七二


  「從信差的慘死形狀看來,絕不是猝然被殺,而是被擒住虐殺的,吊在谷口示警,警告其他的人,顯然口供已被逼出了。因此,谷內盤踞的人,絕非謝金兩人所為,已可斷定。梭宗僧格對山谷敬畏萬分,不敢進入,因此他對谷內的情形,一無所知乃是意料中事。」

  「依哥兒之見……」

  「少莊主是否失蹤,咱們不敢斷定。目下咱們只能分途進行搜尋,以盡人事。」

  「還能分途?」杜珍娘猶有餘悸地問。

  「是的,非分不可。」

  「如何分法?」古靈問。

  「人多反而容易引起誤會,咱們希望不與谷中人衝突,和平解決,諸位可回到宿處等候,如果有人現身,切記非萬不得已,絕不和對方翻臉。小侄帶梭宗僧格和白叔,且在附近找一找足跡,趁大雪未將足跡淹沒之前,希望能找到谷中人的住處,或引出他們現身談判。咱們無意冒犯他們,不會有利害衝突,解決的希望並不是沒有的。」

  「好,依你。」古靈斷然地說。

  「如無意外,明晨咱們在宿處見面。」柴哲沉著地說。

  聽柴哲分析說谷中人不是謝金兩人,白永安反而感到心虛,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看了對方高大碩壯的身材,而輕功又如此超塵拔俗,他怎能不心虛?柴哲要他一同前往搜尋谷中人的住處,他不由心中叫苦,但為了自己的身分和聲譽,又不能不硬著頭皮應諾。

  六人就此分手,柴哲領先向右走,沿途留意雪上的痕跡,加快腳步急搜。

  黑影的足跡很易分辨,大而橢圓,是專用來行走雪地的雪靴,面積廣而可以滑行。

  繞過一座樹林,果然被他找著了。雪花不斷飄落,但還不至於掩沒足跡。

  跟蹤追尋約兩里左右,足跡愈來愈深。柴哲猛然醒悟,向白永安說:「他們在故意引誘我們深入,小心了。」白永安感到毛骨悚然,風吹樹動,雪花抖落,都會令他心驚膽跳,疑神疑鬼,右手搭在劍靶上,他感到自己的手不住抖索,身上愈來愈冷,心中不住咒罵:「小畜生!你可拖著我受罪哪,你這該死的傢伙,老天爺保佑你快點知難而退好不好?」

  人在危難中,少不了怨天尤人。他雖在心中咒罵,卻不能不暗暗佩服柴哲的膽識和冷靜的修養,自愧不如。

  梭宗僧格似乎毫不膽怯,好像認為在柴哲的身邊,便可不怕鬼怪。那天他親眼看到柴哲搏殺喇嘛僧,喇嘛的邪術毫無用處。獨闖藍雕旗的駝城,沒將數百名蒙騎放在心上。因此,他對柴哲深具信心,居然敢放膽在後跟隨。

  「咱們回去招呼古老一同前來,好不好?」白永安問。

  「不行,等他們到來後,足跡便找不到了。」柴哲泰然地答,似乎胸有成竹。

  「他們如果是故意引誘我們……」

  「咱們已等於是流水下灘,非追蹤而入不可的了。」

  三人循足跡急走,不久,進入了冰雪封閉了的山谷中心,兩側全是高山峻嶺,谷中是廣約五六里的山坡平原。

  足跡消失了,消失在谷口隘道的密林中。

  遠遠地,傳來數聲可怕的厲嗥。

  「狼群!」白永安駭然叫。

  「不是狼群,是獒犬。」柴哲說。

  「獒犬?」

  「不錯,我曾經在故鄉見識過這玩意,那是蒙人所豢養的兇猛犬類。這是產自烏斯藏的巨型猛犬,與方斑獵豹同是烏斯藏的兩種特產家畜,兇猛較狼更有過之。咱們找到他們的住處了,為避免誤會,等天明再行前往。」

  「好,咱們認清方位,回去,小心了。」

  「方位倒容易記憶,這一帶的山勢甚易辨識,錯不了的。」

  「我是說,必定有人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所以要小心。」柴哲低聲說。

  回到住處,馬匹蹤跡不見,行囊睡袋全丟了。古靈三男女等在當地叫苦不迭,他們在附近搜了一遍,但一無所獲,蹄印已被雪花招沒,去向不明。

  丟了端木長風,座騎和行囊也全丟了。在這冰天雪地,百里內人獸絕跡的山野裏,丟了馬匹行囊,等於是瀕臨絕境,大事不妙。

  「真要命!這下子真的完了。」黑大個兒文天霸絕望地叫。

  柴哲將發現谷內有獒犬吠聲的事說了,最後說:「目前唯一的希望,便是去找谷主交涉,未到最後關頭,咱們絕不輕易放棄希望。走,到谷裏面再說。」

  他們重新回到谷口隘道的密林中,柴哲說:「咱們必須養息安睡,明天將是咱們的生死關頭,必須養精蓄銳,所以得好好睡一覺。」

  「時候當已不早,老朽先任守望。」古靈說。

  「不必了。」柴哲若無其事地答。

  「不派守望?你……」

  「咱們已在他們監視之下,如果他們要動手,絕不會等到現在了。小侄還不知山谷的主人用意何在,但至少知道他還不打算在咱們表明來意之前搶先動手搏擊。」

  「哦!這是說,咱們附近……」

  「少說也有五個以上的人在監視著我們。」柴哲大聲說,意在讓監視的人聽到。

  驀地,右面不遠處狂笑聲震耳。

  文天霸舉步便欲搶出,被柴哲拉住了,低聲說:「敵暗我明,不可激動。」

  文天霸忍住了,他尚肯聽柴哲的話。

  獒犬的厲嗥聲間歇地傳來,六個人在樹下用雪掩體,沉沉睡去。他們穿的是番裝,皮衣皮褲不怕雪侵,將衣領拉起蓋住腦袋,雖無睡具可禦寒,即使感到寒冷,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嚴冬季節,晝短夜長,等他們睡了一大覺,天色方泛現魚肚白。

  雲沉,風惡,酷寒,飄雪,呵氣成霜,又是風雪交加的一天。

  第一個醒來的是古靈,他重責在身,心中不安,睡得十分警覺,也就是說,這一夜他沒睡好。

  挺起身來,撥開下身的雪花,猛抬頭,幾乎驚得停止了呼吸。

  前面四五丈處,五頭比狼稍大的豹子,一字排開蹲伏在樹下,陰森森的怪眼盯著他。豹皮上的斑紋與普通的豹子不同,不是點而是方塊斑。

  豹子的後面,三名大漢穿的是西域服裝,懸的也是西域刀,倚樹而立,不言不動,手中各提著一條皮鞭。

  他向左右瞧,左右各有三名大漢也倚樹而立,但沒帶豹子。

  他輕推身畔的柴哲,柴哲拉下皮襖領,露出腦袋說:「靈老,該多睡會兒,他們已來了半個更次啦!」

  古靈不由心中暗暗佩服,柴哲的膽氣確實令他心折,尤其臨險從容的修養,即使是老江湖也會自嘆不如。

  「該起來了,天快亮啦!」他也故作從容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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