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六一


  「你有道理。幸虧你我沒冒昧跟上烏藍芒奈山,不然,咱們恐怕有去無回,集咱們六人之力,也難在千幻劍手下討好,危險極了,想不到三魔竟然無意中幫了咱們一次大忙。」古靈猶有餘悸地說。

  自從他倆離谷追趕二小姐之後,谷口曾經展開了一次小規模的衝突,藍雕旗的人向巴罕嶺的好漢發動攻擊,三十騎蒙人直衝敵陣,箭如飛蝗,聲勢洶洶。

  巴罕嶺的好漢聽白犀說山寨在今晨淪入金蛇劍之手,鬥志全消,不敢迎戰,潮水般撤走了,大批人馬趕赴三百里外的巴罕嶺。不再理會被擒的二寨主黑虎林魁,山寨要緊,黑虎的死活已無足輕重了。

  回到山谷,天色已是不早。端木長風見兩人都受了傷,心中焦慮萬分。

  他們在黑虎口中,問不出謝、金兩人的行蹤,只知兩個白蓮教徒確是亡命西寧衛附近,並未到達巴罕嶺。

  同時,巴罕嶺遠離要道,即使謝、金兩人經過此地,也不會到巴罕嶺拜會的。

  入暮時分,烏藍芒奈山來了三名使者,送來一封由大寨主裴雲琴具名的情詞並茂的謝函,並附奉三顆療傷九轉丹。函中重申乃妹雲笙的諾言,附來一份擬劃地界的草圖,請轉交頭人梭宗達什過目。

  使者誠懇地致意,希望至烏藍芒奈山小住一些時日,目前山寨正準備對付藍雕旗的蒙人,寨主分不開身,待事情告一段落,將親自迎過。

  柴哲沒想到事情演變得這般順利,大喜過望。

  梭宗達什兄弟倆看了草圖,也喜悅萬分,所劃的地界,以南一帶南北十餘里,東北近三十里的丘陵草原肥沃草原,原已被烏藍芒奈山所佔領攫取,現改劃歸梭宗家,這份慷慨歸還的情義,顯然是沖柴哲的情面而賜與。

  至於獻納牛羊的事,圖上已說明劃界之後,彼此已無主從之別,不再獻納,條件出乎意料的優厚。

  當夜,梭宗部落的人,陷入狂歡之中。

  柴哲藉口養傷,早早歇息。

  梭宗達什已為他們準備了一座清潔的帳篷,派了八名婦人伺候他們的起居。哈布爾四個人質,也安置在帳內。

  柴哲的傷並不嚴重,晚間藉口偵察敵情,悄然出谷,奔向約會地赴約。

  三更初,他到達樹下,安老人閒雲已經先到,叩見畢,安閒雲將他扶至樹下落座,笑道:「身為江湖人,敵人並不可怕,危機四伏,處處兇險,有時朋友比敵人更為危險。小丫頭那一掌,滋味如何?」

  「老前輩看見了?」柴哲訝然問。

  安閒雲呵呵笑說:「我就住在附近,當然看見啦!千幻劍的療傷九轉丹為武林一絕,他送了你三顆,大方著哩!」

  「烏藍芒奈山確有千幻劍其人?」

  「我進過兩次山寨,他豈能瞞我?千幻劍正當盛年,為何要到西域創業,我還得查一查。他與令祖一樣,盛年退隱,事不等閒,實為武林一大損失。」

  柴哲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晚輩認為,中原武林局面,並非佳兆。武林人一身傲骨,而大多數人又不甘寂寞,既不屑為官府效力,又不願為國效命沙場立功異域。不甘寂寞的人,為了揚名立萬,不惜攘臂而爭,稱雄道霸不務正業,好勇鬥狠睚眥必報,搞得紛紛嚷嚷、烏煙瘴氣。晚輩認為,具有才能之士,不該在中原為私利浮名而自相殘殺,大丈夫該立功異域,開拓邊疆振我大漢雄風。」

  「你的話有語病。」安閒雲直率地說。

  「老前輩請指正。」

  「立功異域開拓邊疆,振我大漢雄風,豈不要殺人放火,剷除非我族類麼?那你為何要主張……」

  「晚輩主張和平相處,以德服人,威只可逞快意於一時,德卻是萬載永存的至理。西域本是我大漢疆土,西域人也是我漢家子民,雖則朝廷無意重整邊牆,一統江山,但西域人仍知大漢天威,晚輩在苗疆生活六載,苗人與西域人並無不同,苗人既可治理,西域人為何不能?立功不在殺人,開拓志在生養,老前輩以為然否?」

  安閒雲捋髯大笑說:「你這話流於空言,等於是坐井觀天。有道是事非經過不知難,空口說白話不切實際,等你在西域多混一些時日,便知其中甘苦了。閒言表過,言歸正傳。你留神聽著。五天的工夫,為期甚暫,要說傳你多少絕學,那是欺人之談。我先看看你的氣功拳劍,看你築基是否穩固深厚。然後指示你練氣的秘訣,授你幾招全身保命拳劍絕學,日後是否有成,還得看你是否有大恒心大毅力苦練了。」

  四更正,柴哲告辭。安閒雲叮嚀道:「世間沒有速成的武學,也沒有所謂萬靈無往而不利的絕招。武學深如瀚海,必須不斷磨煉,不斷參研,去蕪存青,別闢蹊徑,精益求精,多見多聞,能另創絕學方算有成,能發揚光大方算成功。憑武技不算英雄,心存天道方是豪傑。無是非善惡之心,將行如禽獸,心術不正,武技足以助紂為虐,為禍江湖。你根基深厚,秉賦奇高,我將傾囊相授,是否有成,得看你日後是否盡了心力。假使你挾技在江湖為惡,即使老夫不找你,你也難逃天譴。你走吧,明晚原地見。」

  返回帳幕,天色已將破曉。

  大雪之後,將有三五天放晴的好天氣。朝陽帶來了暖意,罡風已止。雪光耀目生花,大晴天反而令人有昏眩的感覺,目力不易集中。外出的人,皮帽戴得更低。帽檐緊掩住眼上端,顯得更為臃腫。

  一早,他飽餐一頓,仍然穿了西域人的裝束,帶了兵刃暗器,與梭宗家的人押著四名人質,退奔谷口。

  所有的男女老少西域人全部動員,把守各處隘口,如臨大敵,準備迎擊進犯的蒙人。

  登上瞭望哨台,谷口蒙人的駝城安靜如恒。

  梭宗達什吁出一口長氣,合掌嘆息著說道:「他們並未準備進攻,佛爺保佑。」

  哈布爾姑娘冷笑道:「藍雕旗的勇士不是懦夫,早晚會破你們的美夢。」

  柴哲冷哼一聲,陰森森地說:「除非貴族的人想全軍覆沒,不然你最好叫他們早早退走。午間我帶你的一名手下去見令尊,你如果夠聰明,好好對手下曉以利害。」

  「你準備帶誰去?」

  「帶貴總管鄂濟爾。」

  「你如果聰明,最好讓我隨你前往走一趟。」

  「你以為我不敢帶你去?」

  「只怕你不敢。」

  「好,在下就帶你走一趟。」

  哈布爾笑了,問:「你不怕我乘機走掉?」

  「在下只怕你插翅難飛。」

  「你要點我的穴道?」

  「正相反,在下沒打算為難你。」

  「你似乎懷有陰謀哩。」哈布爾惑然地說。

  「你說得多難聽?在下已經算過了,貴旗來了三百餘人,與梭宗家的人一戰,死掉三分之一,再受到烏藍芒奈山的人收拾,大概能逃回北方的人不太多,沿途亦可能受到襲擊,巴罕嶺的人更可能佔了你們北方的牧地。最後,恐怕貴旗便會在世間消失,在下用不著再和你為難。」柴哲沉靜地說完,轉向梭宗達什說:「把鄂濟爾和兩名藍雕勇士先行釋放,趕他們走。」

  他再將形勢對端木長風說了,押著哈布爾返回帳篷,養神等候午牌到來。

  裴雲琴送來的丹丸確是療傷聖品,胸間的痛楚已完全消失,僅運氣時略感不便而已。鞭傷的淤血已經散盡,痛苦全消。

  近午時分,兩匹馬馳出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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