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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可惜什麼?」古靈問。

  「徐副會主共調教了三批門人,這一批的五個人中,柴哲是最糟的一個。他天份高,聰明過人,只是悟力不夠,因此成就不大。在三位男弟子中,他的藝業倒數第一,甚至還不如他的師妹李鳳。假使他能多下苦功,日後確是本會的支柱。要不是他對蒙語、西域語言極為純熟流利,小侄倒希望讓他的師兄程忠或江華前往西域,可惜他兩個師兄連苗語也不夠熟,更不用說蒙西域語言了。」

  古靈淡淡一笑說:「少會主,我們賭個東道,如何?」

  「賭什麼東道?」端木長風問。

  「少會主認為他在師兄妹中,只能勝得了他的五師妹周萱?」

  「正是。」

  「他的大師兄程忠的藝業,比少會主如何?」

  「這……程忠可力拼小侄三十照面。」

  「柴哲呢?」

  「也許可接下小侄十餘招。」

  「能在百招之內將他擊敗,老朽將無價至寶解毒靈珠奉送少會主。」

  「這……」

  「如果少會主輸了,或者百招以內無法取勝。那麼,讓少會主在會主之前,替老朽說幾句好話,請會主讓老朽退休,辭去內堂堂主的職務。」

  「你……」

  古靈嘆口氣,苦笑著說:「近來,本會接二連三出了不少紕漏,內外壇皆有人叛會。老朽身為內堂堂主,職司戒律及執法,疲於奔命。同時,過去老朽與那些叛會的人,曾是知交好友,少會主當能體會老朽執法時的心情。老朽年將就木,確是老了。想當年,我七煞掌古靈心硬如鐵,含笑殺人,高歌奪魄。到如今,不知怎地,心腸已有點發軟了。你看,柴哥兒拼老命救了那黃祥小賊,我不但不忍心責備他,也硬不起心腸將黃祥丟下山崖,居然允許柴哥兒照料他。你想,我是不是老得性情大變,快進墳墓了?」

  端木長風低下頭,久久方黯然地說:「古叔,小侄認為不是古叔性情大變,而是感慨過深所使然。古叔在會中的地位和名望,以及替本會所立下的汗馬功勞,可說無與倫比,家父恐怕不會讓古叔退休的。小侄知道古叔為難,去年搏殺專諸壇叛會的猛獅趙琛,古叔事後吐血近升,皆因古叔與趙琛早年有深厚的交情,職責所在,忍痛執法,內心不無歉疚。古叔,本會還須倚仗古叔支持,希望你老人家能振作起來。這次西域之行事了,小侄將向家父進言,日後接受買賣,必須詳加調查,務必以江湖道義來決定取捨,不再濫收酬金。這樣一來,小侄相信本會的人,便不會再發生叛會的事了。」

  「但願如此,少會主毋忘此言。」古靈嘆息著說。兩人說話的聲音甚低,附近沒有人。文天霸站在鞍口向下凝望,白永安與杜珍娘在松林中歇息。由於會務的事打岔,他們把以柴哲打賭的事忘了。

  這座五星池,其實不是死水,水的出口在第三座小峰與第二座小峰的山鞍部,那是一處洩水口,秋冬是枯水期,水不再向下流。他們所站處,出水口被峰腳擋住了視線,所以看不到。

  出水口也是絕路,水洩了百十丈高崖,下面形成瀑布和深壑,春日雪化期,瀑布極為壯觀,可惜洩水為期短。雖是出水口,但峰下的人如想向上爬,不插翅便難以飛上,下去同樣困難,所以也是絕路。

  柴哲所要到的地方,恰是出水口,他的身影消失在峰腳背後,久久不見出來。

  端木長風回到松樹下,突向古靈道:「古叔,你看柴老弟會不會已經找到出路,丟下我們獨自溜了?」

  古靈搖搖頭,沉靜地說:「他這人意志堅強,僅舉動變幻無常,很難摸清。心地善良,非我道中人,我想,他總有一天會離開我們。但在危難之中,他絕不又臨難苟免的,他有他的抱負,早晚要走的,但不是現在。」

  「小侄得提醒副會主,好好注意訓練他。」

  「訓練他兇殘好殺?恐怕為時已晚了。」

  「不會太晚,叫他跟隨荊軻壇主九陰吊客於天南一年半載,保證他會成為一個心狠手辣鐵石心腸的人。」

  兩人坐在樹下談談說說,十分輕鬆。出水口的柴哲,卻在流汗揮劍闢路。

  ▼第五章 深入洪荒

  柴哲找到了出水口,發覺這兒的土質果然相當堅硬,令他心中興奮的是,這兒竟然是出水口。在先前的山鞍,看到兩峰是相連的,到了這幾方發覺不是那麼回事。深秋水枯,出水口僅高出水面約有二十丈高下。

  他心中狂喜,以劍挖地,在峻峭的斜坡上一步步向上挖掘,掘成一級級泥階。

  足足花了一個時辰,他終於到了出水口。水口寬約三丈餘,兩側的山壁如同斧劈般峻峭,直上百尋,但土質並不佳,風化的燭痕斑剝錯落,山風吹過,碎土不時下墜,沙沙有聲。

  出水口嶇崎不平,長約百餘丈左右,他急急向前走,到了外口舉目一看,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暗叫不好。

  下面是近乎懸崖的峭壁,直下百尋。再往下,是怪石磷峋的斜坡。兩側,是沖刷成的斷崖,寬約四五丈。怪石的斜坡約有三四十丈高下,再下面便是參天古林的山腰部,古林延至山腳,再向四面八方的插天奇峰伸展。

  站在上面向下望,林頂有五色飛禽翱翔,林下稚鹿奔竄。所有的林木,絕大部分是本地區盛產的甘松。

  「如何下去?」這念頭不住地在他腦海中盤旋。

  他坐在水口上沉思,卻未留意對面的奇峰下,有人向這一面窺伺。

  久久,他循原路折回,滑入水中,急急游回山鞍。

  上岸穿好衣衫,古靈焦慮地問:「哥兒,有出路麼?」

  他點點頭,審慎地說:「有,只是要辛苦些。天無絕人之路,這兒有幾株松樹。」

  「與這幾棵松樹有關?」端木長風訝然問。

  「是的,希望全在這幾株松樹上……」

  他將出水口的地形一一說了,最後說:「首先,咱們必須將所有的衣物撕開,絞成粗繩,每人至少需要八尺長的一根,必須能承受得起自己的體重。其次,咱們砍倒松樹,用樹枝製成兩尺長兒臂粗的釘樁,以便打樁而下。咱們只有刀劍辦這些事,缺少工具,得需兩三天工夫,而咱們的乾糧只能支持一天,因此從即時起,必須管制乾糧。」

  他的話甚有道理,南靈自然力加贊成,除了分派一個人輪流監視山下的動靜外,五個人立即動手砍倒松樹。沒有斧頭,僅用刀劍不好用勁,工作相當辛苦。幸而生長在寒冷地帶的松枝倒還結實,足以派上用場,

  柴哲找了一塊長石,用樹枝紮成石鎚。每天將做好的松樁帶到出水口,由白永安相助,開始打樁。

  打樁的工程相當艱鉅,每隔三尺左右打一根樁,倒吊著工作,相當艱苦。有些地方土質堅實,必須用劍挖掘而後打樁。土質稀鬆處,必須折向。整整忙了兩天,方將兩百多根木樁打妥。

  兩天中,山下的官兵發動了兩次進攻,死傷了不少人,無法得逞。夜間,曾經派人向上偷襲,可是徒勞無功,半途便被發覺,一塊石頭便足以將下面的人擊退。

  第三天的午牌時分,柴哲打樁的工作大功告成,留下白永安看守,他游回山鞍,遠遠地,便聽到殺聲震天,山前的官兵又開始進攻了。

  這次官兵們志在必得,每個人都帶了用樹枝紮就的盾牌,擋住身軀向上爬升,大舉進攻。

  古靈、文天霸兩人把守住鞍口。杜珍娘與端木長風則在附近掘取石塊,供給古、文兩人向下擲擊。

  可是,附近石塊少得可憐,最大的也不過飯碗大小,砸在木盾上不起作用。領先進攻的幾個人,都是臂力驚人的腳色,竟能以盾接石,將石推摒至側方,奮勇向上搶,一步步向上接近。石塊砸在木盾上,發出轟然巨響,卻被喊殺聲所掩蓋,連嚇阻的功效也收不到。

  古靈心中不住叫苦,向文天霸叫:「不要再用石塊和弓箭了,你我一鞭一杖,準備給他們一記迎頭痛擊。長風賢侄和杜姑娘準備用暗器截殺漏網衝上的人,生死關頭已到,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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