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霸海風雲 | 上頁 下頁
三〇〇


  「不信可以立見。喝酒時以內功相迫,相距丈五。切肉時虛空運刀,你可用真力相拒,各距八尺,互不相虧。你如自認不行,可以拒絕。」

  「如你力所不逮呢?」

  「任由閣下宰割。」

  七個老魔互相注視片刻,臉上全湧出不信的神色,看山海之王年紀輕輕,從娘胎裏開始練,也不過二十來年火候,竟敢大言在丈五之外迫酒,未免太不知自量了。

  山海之王剛才已試出對方的功力,自信尚有制勝的把握,但以一比一,他固然可以應付,以一敵七,他可沒有這能耐,所以存心冒險。同時他知道自己的體質,對奇毒沒有太大的顧忌,尤其是吃下腹中,他可以迫在丹田下,再用他身上奇妙的藥散化去奇毒。早兩天中了左曲老的暗器,可化屍的陰蜮血奇毒也傷不了他呢!

  他見七煞沒有回答,便哈哈狂笑道:「我早知你們不敢,哈哈?南荒七煞不過是浪得虛名之徒,竟然不敢接受一個江湖小卒的挑戰,可笑啊,可笑。」

  七個鬼怪全都勃然大怒,瘟蠱七煞抖袖而起,用極為陰冷的聲音說:「小狗,我接受了。」

  「如果我僥倖,怎麼說?」

  「怎麼說?讓你們滾蛋。」追生大煞怒叫。

  「一言既出。」山海之王用話扣他。

  「駟馬難追。」追生大煞果然上當。

  「好,咱們一言為定。」

  「如果你們幸而不死,還在咱們辦事時礙手腳,老夫要你粉身碎骨。」

  「我山海之王等待著這一天。」

  「動手!」瘟忠七煞已到了桌邊催促。

  山海之王向老花子低語說:「好好調息,別替我擔心。」說完大踏步走向桌邊。

  三個骷髏看去大小相等,只是有一具略泛灰色,顯然年代略久。另一具門齒缺了三枚,生前定然年紀不小。

  至於那方野豬肉,是右肋上肉,精肉多而不見肥的,看不出任何異狀,不易發現毒物。也是活該無事,一隻小麻蠅嗅到血腥,正停留在右側一面爬行,一面用舌吮豬血,一面在腹下生出小小的白蛆,蠕蠕而動。

  麻蠅為了下蛆,是不會在一處地方停留的。在蠅類中,麻蠅不是卵生的,卵在母腹孵化,直接播蛆在腐屍死肉之上,小蛆一離母腹,便會移動進食。

  麻蠅從右面急速爬行,到了右面,剛移過線不到一寸,一扇翅膀,便翻倒死去;腹下鑽出三條小蛆,稍一蠕動,也僵了。

  山海之王一看便知就理,雙目盯緊對方眼神,徐徐舉手伸向桌面,移動極為緩慢。

  肉上微小的變化,瘟蠱七煞並未留意。其他六煞坐在地上,自然更無法知道。

  手愈伸愈近了。

  瘟蠱七煞是七個人中唯一眼帶表情的人,山海之王便把握他的弱點,從他眼神中下功夫,捕捉他那神色中的極微變化。

  手伸到缺牙那具骷髏上,似要抓起了。

  瘟蠱七煞事先未服解藥,他也是準備壓下丹田以後,方行服藥化解。但這到底要冒些小風險,萬一對方內力驚人,一迫之下,可能要迫散毒酒,豈不糟透?

  人如有得失之心,而且關係生死,他的神色,自然與平時不同,修為再高,仍可讓行家看出極微的變化。

  手一觸骷髏的牙床,一絲失望的光芒,在瘟蠱七煞的眼中透出。骷髏是倒放著的,不然盛不了酒。山海之王的手,一撫骷髏牙床,搖搖頭,說:「牙缺了,不好,倒胃口。」手伸到完好光潔的一具骷髏上了。

  瘟蠱七煞薄唇旁的一條肌肉,突然現出極微弱的牽動,稍動即止,不留心的人是極難發覺的;那說明了他心中在笑,形之於外了。

  山海之王略一牽動,隨又放下,說:「我自己身上太窩囊不配這具光潔的骷髏,還是選一具最能配我這身爛污,恰合身分的骷髏頭。」

  他突然抓起那具略帶灰暗的骷髏,說:「接著!」

  骷髏頭倏然飛起,飄然在空中劃一半弧,向瘟蠱七煞飛去。

  瘟蠱七煞伸手接住,眼中的失望神色更為顯明了。但他的目光,仍死盯住山海之王的右手。

  山海之王手按在桌上,說:「借花獻佛,我用最好的一具骷髏,奉敬主人一杯好酒,放肆了。」

  他的手緩緩抓起那具光潔的骷髏頭,微笑著離開桌邊,疽蠱七煞的眼中,透出了陣陣寒芒;顯然,他在心中暗凜,沒有他的機會了。

  三具骷髏中,只有光潔的一具有毒藥,如換了別人,定會揀一具潔淨些兒的喝下,便會著了道兒。

  兩人相距一丈五尺,山海之王故示大方地說:「你是前輩,論文比印證,該你先請,我恭候賜酒。」

  瘟蠱七煞見事已無法挽回,一咬牙,準備先放倒小傢伙再說,托著骷髏的右掌,緩緩伸出了。

  「哧」一聲銳嘯。酒從骷髏頸孔中噴出一根白色酒柱約黃豆粗細,略成弧形,急射山海之王。

  山海之王哈哈一笑,說:「好酒?陳年白乾。」

  話落酒箭已到,他泰然張口,酒箭射入口中;激射的酒箭連一星細末也未濺出,像落入一個無底深淵中了。

  骷髏頭中可盛酒斤餘,酒箭急射,成一線綿綿而出。瘟蠱七煞的手,已有些兒抖動了。

  其餘六煞,全站起了,全用不相信的目光,注視著泰然接酒的山海之王。

  「克嚓」一聲,酒盡骷髏碎,瘟蠱七煞垂手扔掉碎骨,說:「你練了佛門降魔禪功,我七煞小看你了。」

  山海之王微笑舉手,說:「借花獻佛,水酒一絲,聊致敬意。」

  一條綠豆大小的酒線,冉冉上升,成弧形降向瘟蠱七煞面門,迎風輕晃,似蛛絲隨風輕蕩,但落下處不差分毫,正是對方之口。

  瘟蠱七煞默運神功,張口接酒,他以為小伙子定然以神奇的功力,行雷霆一擊的,豈知酒一入口,力道即失,一滑下喉。

  他不敢大意,凝神運氣將毒酒迫下腹中,直至酒完,方吁出一口長氣。

  毒酒雖被迫住,但可不能再行功運勁了,稍一鬆懈,他便得變成殘廢。迫生大煞大踏步走出,說:「老七,退!這小狗不含糊,這一回應我接下了。」

  山海之王哈哈一笑,說:「在下僥倖了,酒中無毒,多感盛情。」他距桌八尺站好,又道:「還有一關,只有一半機會了。」

  追生大煞也在八尺外站住,伸手虛引說:「別廢話了,請!」

  「一客二主,在下有僭。」

  僭字一落,伸掌虛抬,驀地一翻掌,五指虛抓。

  說是相距八尺,事實上手一伸便近了三尺五六,他平時苦練以氣御劍,三丈外仍可遙控,目下不到五尺,自無困難,難在對方運勁虛空阻刀,可任意推吸晃擺,而他則必須運刀在中間切下,不能斜偏,吃虧太多。

  匕首應手飛起,猛地向肉上一落。

  追生大煞心中一凜,臉上變色。這是沒有兇險而十分困難的文比,當然不能用掌擊出,須以陰柔的御氣術,將對方的真氣迫散或走偏,不能像攻招一般瘋狂地撲擊。他看了小伙子的修為,心中吃驚,掌一翻,向左一撥。

  匕首隨掌向左路飄,便又慢慢向中心移。老妖怪一驚之下,突然向右一帶。匕首失去平衡,在兩種相同的力道推動下,已越過中線,飄出肉外了。

  山海之王知道老妖怪使奸,突然中食指前伸,他用上了天心指力,護住匕首兩側,迫排對方所發的奇猛真氣。

  原是沉寂的桌面,先前只見虛懸著的匕首,左右裊裊而動,像有一個幽靈在用無形之手,運使著匕首移動。

  這時突然一變,匕首周圍,突然發出絲絲的氣流厲嘯,匕首急劇地顫動,漸漸移向中心。

  追生大煞的手,漸變赤紅,虛空推吸搖震,他用了全力,衣袂無風自搖,鬚髮蝟立。

  山海之王神情肅穆,掌心不見,只看到屈曲如鉤的三個指頭,和前伸的食中二指,緩緩地移動。

  半盞茶時分,兩人的大汗如雨般從頭面灑落,衣衫背胸肋一片汗漬,漸向外擴張。

  其餘的六名兇煞,與這一面的獨眼狂乞,全緊張得瞪大雙眼,手心淌汗。沒有人做聲,似乎他們的呼吸也全部停止了,空氣也凝結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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