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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九


  五官端正眼神陰森的人,是瘟蠱七煞。

  老花子直聽得毛骨悚然,山海之王愈聽愈冒火,他說:「好好的人,為何要叫出這種難聽唬人的綽號?說他們是鬼,卻又有些少人氣味,說他們是人,卻又鬼氣沖天;不倫不類,這年頭真是世情大變,人鬼不分……」

  「呸,小畜生住嘴!你是誰!」追生大煞厲叫。

  「我叫山海之王……」

  話未完,追生大煞搶著問:「且住,山海夜叉康廉,與你有何淵源?」

  「山海夜叉?對不起,我沒有夜叉朋友,不知道。」

  山海夜叉康廉,三年前已死在源州回龍嶺後,神醫葉太岳的小屋前;是死在神劍伽藍的龍淵劍之下的。

  「沒有淵源,你就不必再活了。」

  老花子接口道:「山海夜叉我倒知道,二十餘年前,在臨潼大會中,他出現過一次,武功修為馬馬虎虎。」

  「廢話,三年前離開了我們,我傳了他不少玩意,要到中原打天下,即使是你,也接不下他一棒。」

  「老花子沒機會幸遇,是否接得他一棒,未敢斷言。可惜!再也沒有機緣了。」

  「什麼意思?」

  「他已死了。」

  「怎麼,他死了?胡說八道。」

  「老花子絕不胡說,我師弟親見他遭報的。」

  追生大煞倏然站起厲叫道:「我不信,誰下手的?說!」

  「既然不信,又問下手的人是誰,怪事!」

  「小輩,快說,不然,哼!」

  「別哼,老花子自然會說。他死在神劍伽藍之手。」

  「神劍伽藍目下何在?」

  「你也見不到他了,他已死了三年餘。」

  「他師門是何門派?」

  「無名無派。」

  「他師父。」

  「龍吟尊者。」

  「甚麼,那老禿驢沒死?」追生大煞面色一沉,切齒問。

  「好好地,你不用咒他。」

  「他目下何在?」

  「神劍伽藍慘死之時,他恰好在場,爾後愴然隱去,不知所終,這幾年恐已不在人世了,他雙腿已殘,愛徒慘死,他用不著再在江湖奔波了,即使仍未作化,也會像他前次遁世五十年一樣,不知在那一處名山苦參大乘不問世事啦?」

  「咱們又白走了一趟中原了。」追生大煞喃喃自語。

  「不?咱們也得大幹一番。」瘟蠱七煞突然接口,陰冷低沉,不似發自人類之口。

  老花子神色仍然那樣泰然,說:「請教,諸位把老花子招來,有如見教?」

  「你是獨眼狂乞?」追生大煞坐下問。

  「正是老花子。」他指指獨眼。又道:「嘮,活招牌。」

  「那就對了。小娃娃山海之王又是誰?嘿嘿!你配稱山海之王?哪座山,哪一處海?」

  山海之王呵呵一笑,說:「天下之山,天下之海,我就是山海之王。我,姓山名海,乃是小花子,夠了麼?」

  「夠了。」

  「諸位招老花子前來,有何見教?請說。」老花子問。

  「小事一件。咱們是小輩太叔權以重金禮聘而來的人,要在近日內辦事。他知道你討厭,要請我老人家將你的老命收掉。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老人家只好要你的老命。聽他說,你小子的功力倒還過得去;但在我看來,不值得伸手。」

  「哈哈,你太低估老花子了。」

  「不是低估,實情如此。聽人說,你為人義薄雲天,俠名遠播,是個響噹噹的好漢子。南荒七煞固然是窮兇極惡毫無人性的魔鬼,但也敬重這種人,因為咱們以往沒有厲害衝突,所以要給你一次異數。」

  「哈哈?老花子深感榮幸。請問怎麼個異數法?」

  「喏,瞧桌上,那兒有三個咱們常用的骷髏杯,乃是在這荒城找到的,權可一用。杯中盛著白乾,三杯中有一杯溶著奇毒,入腹穿腸;你可以任擇一杯飲下,賭你的運氣,你有三分之二的生機,這就是異數。」

  「這種死法,可真是異數!哈哈,太省事了,老花子這條老命,竟會如此窩囊地死去?哈哈,」

  「這是最便宜的死法了,你可以好好忖量。如果你幸而不死,趕快離開,愈遠愈好。瞧那瓣野豬肉,是留給小伙子的。肉是四方形,有一半有毒,可用刀切成兩塊,生吃入肚。如果切對了,有一半死的機會,切錯了,兩片都有毒,生機全絕。小伙子跟著你,沾了天大便宜,不然他是非死不可的。」

  「好說好說,假使咱們不吃這一套呢?」

  「不吃?你笑話了,兩個人不夠填咱們的牙縫兒,不過我不想你們速死,點上穴道用繩子拖上,從陝西拖到湖廣包管你皮腐骨裂,以敬不聽命的狂徒。」

  「哈哈?老花子倒希望被拖死,死了也名揚天下,轟轟烈烈。」老花子挺身站起來了。

  「坐下!」追生大煞冷冰冰地沉喝。

  「花子爺不聽你的。」老花子怒聲答。

  追生大煞山羊眼一翻,大袖猛揮,一股罡氣挾著殷殷雷鳴,兇猛地捲到。

  相距約有一丈六五,袖風如怒濤湧到,老花子大吼一聲,右手倏然在袖中伸出,連拍三掌。

  「嘭」的一聲音爆,罡風四面激射,老花子臉色一變,左手烏竹杖深入地中尺餘,上身亂幌,終於膝關節一軟,緩緩向後挫退五步,幾乎跌倒。

  他想拼全力穩住身形,終於穩不住踉蹌後退,面色泛灰,右手不住顫抖。

  在旁邊安坐的山海之王,衣尾獵獵有聲,但連眼睛也未眨動半次,冷煞安坐不動,勁烈的罡風迸爆,無窮強烈的內家真力狂震,並未將他震倒。

  他冷哼一聲,徐徐站起,俊目中異彩倏現,冷笑道:「好渾雄的內家真力,足可遙碎碑石。喂,老傢伙,你那些酒肉中的毒藥,你們可有解藥?」

  「當然有,但得先行服下,後服救不了命,將成殘廢。」

  「你曾先服了解藥麼?」

  「廢話?老夫為何要先服解藥?」

  「請教,你們可否夠資格被稱為武林絕頂高手?」

  「事實是無敗高手。」

  「論事實,你們七八人便沒有臉面迫咱們兩個二流高手飲毒。我山海之王,乃是花子爺的手下,也算門下弟子之一,你們要找麻煩。有事弟子服其勞,我要與你們打賭。假使你們自命不凡,該接受挑釁;如果自認是鼠輩小賊,可以拒絕。不過,我想你們會拒絕的,武林中像你們這種浪得虛名……」

  「小狗住口!」追生大煞受不了激將,倏然跳起怒吼。

  「且慢發威,我早料定你會拒絕……」

  「劃下道來,小狗?我教你如意。」

  「很簡單,我喝一杯你喝一杯,肉亦各半,生死各憑運氣,你敢是不敢?你定然不敢。」

  「那你太便宜了。」

  「不便宜,咱們功力相當,你們並無絕對留下我們的把握,所以要和你賭。」山海之王傲然地說。

  「那是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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