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霸海風雲 | 上頁 下頁
二二〇


  進陝西,該往西走。他信步向西走,步履沉穩堅定,俊面上神色冷漠,毫無表情。

  不久,前面現出一座小村鎮,近官道邊有一家小酒店,店前酒旗兒高挑。

  他三天來未進食物,肚中確是餓了,大踏步向店中走去。

  店中客人寥寥無幾,一個酒保,一個掌櫃,還有一個掌鍋大師父。店中有六副座頭,擺著個大茶壺和茶碗。

  逸雲在茶桌落坐,解下了包裹擱在一旁。酒保笑嘻嘻走過來,倒了一碗茶奉上,說:「客官辛苦,歇會兒天氣就轉涼了,正好趕路。客官可否來碗涼麵?小店的……」

  「我要喝兩杯,切一隻肥雞,來點燒鹵,酒怎樣?」

  「酒,小店敢誇口,本地高粱燒,山西老汾,寶豐陳酒,樣樣齊全,保證地道。」

  「來兩斤最烈的。」

  「成,成,高粱燒和寶豐酒包君滿意。」酒保顛著屁股走了。

  燒鹵是現成之物,酒保奉上一大盤,另外是一盤肥雞,兩斤裝的大錫壺,裏面是勁烈得難以入口的高粱燒。

  酒保替他整治得夠俐落,篩了一大碗酒笑嘻嘻地走來。

  他本來不會喝,酒像一道火流直入腹中,他不管,喝光了一壺,填飽了燒鹵,酒一湧,他有點受不了。

  探囊取出兩張一兩銀票扔在桌上,背起包裹,眼朦朧地向酒保問道:「老兄,這兒是什麼地方?」

  「好教客官見笑,小地方,這叫山溝集。」

  「東西?」

  「東距河南府澠池縣二十三里。」

  「見鬼!我怎麼跑到澠池來了?」他推開凳子自言自語,又問:「西面可有宿處?」

  「往西十七里是觀音驛,有客店。客官可以歇會兒再走,早著哩。」酒保一面說一面拾起銀票,驚道:「客官,財不露白,請收好,酒菜共計八百二十文,一張已夠。」

  「給你。」

  他醉醺醺地走上官道,與剛撞到的兩名勁裝大漢一照面。一個大漢說:「嫩鴿兒,好肥,緊些兒,別飛了。」說完向西大踏步而去,走了十來步回頭淡淡一笑,再轉身走了。

  逸雲心中冷笑,打了兩個酒呃,醉步踉蹌向西走,酒不住往上湧,他故意硬往下壓,不肯嘔出。

  兩大漢的切口,是說他是剛出道的練家子。要是普通人,叫做肥羊,鴿子有本領飛,羊可跑不了。這是說──這毛孩子有油水,咱們緊盯他,別讓他飛了。

  按規矩,逸雲在如黛處學了南北切口,水路黑話,這些黑道秘語各地不同,但相差不會太多的,懂的人,行走江湖大大方便。他該在大漢轉身時,伸左掌按住胸膛,再向右一伸,回對方一笑,或者也用切口顯示身分。

  但他故做不知,存心生事。這條官道在山裏迤邐而西,十分寬敞,可容四車並馳,乃是經營西北的重要孔道,行商旅客絡繹於途。可是已經到了申牌正,看看已近黃昏,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商旅們都早算好了行程,除了趕路的人,官道上的行人已稀,而且只有西行之人,沒有東歸之客,因為沒有人再往澠池趕了。

  他不急於趕路,走了五六里,到了一座古林前,官道穿林而過。兩大漢的身影,在林側一閃而過。他雖醉得模模糊糊,但心有所注,兩大漢豈逃得過他的神目。

  他踉蹌入林,醉眼朦朧,用變了調的嗓音,沒頭沒尾的引吭吟道:「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留……留臭名……哈哈!茫茫世事滄海粟,惟有一醉解千愁,呵呵!但願醉後歌風月,與汝同銷萬古愁!哈哈……」

  在狂笑聲中,他被路旁石塊一絆,向前一栽,卻又挺身搖搖晃晃站住了,酒往上一湧,他又咽回肚中。

  兩大漢緩緩出林,走到他身畔,一個說:「老弟,喝得太多了。」

  逸雲打著酒呃,說道:「還有麼?」向前一栽。

  兩大漢左右將他挾起,一個一把扣住他的咽喉,說道:「老弟,到林子裏歇歇。」

  逸雲一晃腦袋,發覺膀子被他們擒住了,他說道:「怎麼?你們要謀財害命?」

  「你說得一點不錯,你認命吧!」大漢手爪一收,兩人架起逸雲竄入林中。

  逸雲對咽喉上緊鎖的大手,根本不當回事。到了林中,兩大漢將他向下一按。

  怪!他們發覺小伙子渾身成了鐵石,屹立如山,立地生根,正咧著嘴嘿嘿向他們笑呢。

  兩大漢魂飛天外,火速放手,一個說道:「點子硬,亮傢伙!」

  兩人剛將腰刀拔出一半,逸雲已驀地大吼:「該死!滾!」雙足齊飛,快極!「叭叭」兩聲踢個正著。

  兩大漢飛山路中,直跌出路對面,像兩條死狗,滾入溝中去了。

  逸雲重行上路,跌跌撞撞向西走。

  不久,身後蹄聲如雷,五匹駿馬如飛而至。衝過逸雲身畔,馬上突然響起一聲暴喝:「兄弟們,稍等。」

  一陣馬嘶,五匹馬在前面十餘丈驟急地轉身,濺得碎泥四射,人安坐馬上穩如泰山。

  馬上人是五名中年大漢,長相獰惡,暴眼珠兇光四射,鞍前各插了一把長劍。

  逸去不管閒事,他愈來愈感到天旋地轉,打著酒呃往前衝,酒氣外溢,走近五人五騎。

  一個大漢沉聲叫:「果然是他。」

  另一個人詫異的問:「他是誰?」

  大漢說:「華逸雲。大鬧大珠臺,搗散栗老前輩所安排的盛典,就是這小子。」

  另一個叫道:「咱們斃了他,他醉了,免得栗老前輩費心。」

  又一個叫道:「先用馬踢他。」

  「上啊!」五人齊聲叫,並伸手拔劍。

  這時一輛雙頭馬車,正以全速向這兒馳來,趕車的是一個英俊的少年人,長鞭叭叭,鸞鈴狂鳴,馬駿,車輕,那是產自開封府的輕型華麗自用客車,特點是車廂四角有雕鳳的立柱,鳳嘴下掛著流蘇珠串。

  車行如飛而至。五匹駿馬也在長嘶聲中,向逸雲猛衝。

  車廂內發出兩聲嬌呼。趕車少年插上鞭掛上韁,取出一把鐵胎弓,扣上彈子站起,向後一拉。

  三方面相距,車還在二十丈外,而馬已衝到逸雲身前。

  弓弦狂鳴,金彈先至。

  逸雲雙臂一張,哈哈一聲狂笑,五匹馬如被雷擊,向兩側飛拋丈外,倒地之聲地為之動。

  連珠似的金彈,全部落空。

  五個馬上人功力到家,也被拋飛丈外,運功提氣落下地面,臉上全變了顏色。

  五匹馬死了三匹,最外側的兩匹被撞得跌下溝中,四蹄全折,哀嘶不止。

  馬車也停了,在三丈外靜靜地剎住,兩匹駿馬不住噴氣,不住輕點四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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