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霸海風雲 | 上頁 下頁
一二八


  應聲竄出一個僕人,奔向前院,不久,廳中一亮,香風微蕩,整個大廳生色不少。

  三個女人真是美,尤其走在前面個兒稍大的大姑娘,墨綠繡小朵臘梅乳黃如意花邊的勁裝,渾身玲瓏透凸,萬分惹火,一頭秀美青絲梳了個盤龍髻,表示她不是一個黃花閨女,其實看那身惹火曲線,像個倒頭葫蘆,光景也絕不是一個大閨女,一把長劍斜繫背後,翠綠絲條在胸前打了一個蝴蝶結,顯得高聳的乳峰更為撩人。

  另兩位身材稍矮,一色兒裝束,頭上梳了三丫髻,都未包繡帕,翠玉耳墜兒輕蕩閃閃生光照人。

  美!真是美,桃腮嫩臉,眉目如畫,五官無一不是神仙的傑作,令人目為之眩。

  三女一進廳,秋波流轉,卻又秀眉微顰,另有一番處處可憐的迷人風韻,燈光下,八個德高望重的英雄們眼都直了,連玉真觀主那位有道全真,竟也不例外。

  三女先自報姓名,稍高那位自稱尹天香,第二位叫尹天鳳,最小而羞答答不敢抬頭的是五妹尹天荑。

  在尹天香的率領下,三女向首座眾人深深萬福,然後在三湘大俠身前盈盈拜倒。

  尹天香用令人渾身舒燙的媚人嬌嗓,嬌滴滴地說道:「難女家破人亡,走投無路,尚望關爺仗義援手,盼予成全。」

  三湘大俠含笑虛抬,卻又一正容色說道:「尹姑娘請起,些許小事,關某理當效勞,今晚夜已深,明日當與姑娘詳談,旅途勞頓,姑娘如果方便,請小飲三杯,關某先為諸位壓驚,來人啊!看座。」

  一桌已經滿了八人,按名望和規矩,應該另設一席方是道理,那年頭,女人上桌只有兩種人,一是內廳女眷自設的內宴,那兒沒有男人參加,一是倡優之流,看酒陪侍不當人子。

  武林人物比較豁達,登堂設宴男女不禁,可是仍須另行設席,尤其是少女,更應另行設席的。

  可是三湘大俠似聽說他們是跑馬賣解的江湖女,也許是她們太美了,故而沒加考慮,竟然在桌邊加了三把椅子,要她們入席。

  三女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入席,尹天香就坐在三湘大俠的下首,毫不忸怩。

  八個人一個個神采飛揚,經三湘大俠一引見,姑娘們一敬酒,大姐大方,三妹羞怩,二妹則介於二者之間,媚笑如花。

  三湘大俠一再向她們拍胸脯保證,替她們到蘆洲奪回家當,酒酣耳熱之際,漸漸地放浪形骸起來,尹天香簡直要擠在三湘大俠的懷中了。

  第二天,岳州府傳出了駭人聽聞前消息,三湘大俠關敬宇,和玉真觀主玄極,一共六名有頭有面的人物,竟然被人殺死在後園中,死狀極慘。

  八個人頭顱失蹤,下體仍在流清液,但元精盡竭,身後腎門穴和臍下丹田穴,有被點的跡象,點的手法異於常人,不知是武林中哪一門派的奇學。

  而那三個跑江湖的賣解女郎尹氏姐妹,早已鴻飛杳杳。她們出現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

  出現在岳州府的那三個少年相公,第二天已隨舟下放。

  玉真觀主是武當派駐節湖廣洞庭湖的首腦,三湘大俠更是俗家弟子中極有名望的高手,這事一發生,不但武當門下赫然震怒,江湖也大為震動,群起追蹤尹氏三姐妹的蹤跡,但江湖中根本就沒有她們這一號人物。

  第二次血案發生在嘉魚,當地大得人望的武林高手,先後共有十七名死於非命,死狀都是相同。

  而在前些時日裏,荊州府也發生了令人變色的消息,原來有兩個祖孫女人,突然出現江湖,由荊州抄陸路向東走潛江漢川,也向武昌府緩緩而來。

  這一老一小兩個女人,不但功力奇高,而手段之辣,端的令人談之色變,心黑手辣四字,形容得確未過火。

  而這兩老小,據說無人認得,老的身材中等,年約百齡,似乎雙目已盲,可是殺起人來比有眼的更兇,小的嬌小玲瓏,美得令人目眩神移,而且舉動似乎有點放蕩,妄殺了許多登徒子,她帶著一把似錦囊盛著的長劍,殺人時但見紫虹一閃,對方準沒命。

  據旁觀的人說,那寶劍極像掃雲山莊的傳家至寶紫電劍,可是小妮兒卻不是九天玉鳳周如黛,九天玉鳳在鄭州大鬧群英臺,認得她的人不算少。

  ***

  且說逸雲和天魔地煞一行人的下落。

  逸雲完成了歸還佛道同源像,了卻第一件心願,他不管金像以後的命運如何,反正當著少林武當兩位掌門,和數十名兩派門人之頂,金像已親交少林掌門苦行大師之手,還會出紕漏麼?所以他放了心。

  為了追尋如黛,他將金像在途中交還,到頭來仍是出了紕漏,實非他始料所及。

  當天晚上,他們趕到了桃源落店,在這兒,接到了四面八方各地暗樁傳來的訊息。

  一是祁連陰魔確已西上,二是朗月禪師曾在荊州逗留,爾後行蹤不明,三是陝西太白山莊已公開招納亡命,伏牛五霸花花太歲死後,已和太白山莊互相呼應。

  最重要的消息是荊州府那兩位老少女人,目前仍在荊州,似有向潛江方向移動的跡象,至於那少女的可疑寶劍,仍未查出是否就是紫電,而荊州的眼線從未見過如黛的真面目,不知這少女是不是她。

  當晚,逸雲根據各地傳來的訊息,一一詳加分析,果斷地加以安排。

  一是天魔夫人一行,抄漢江潛赴伏牛山左近佈置一切,部置一網打盡伏牛四霸的萬全計畫,務必保證極端秘密,免得他們聞風遠離。

  二是由他帶同碧芸,暗地裏到荊州尋訪如黛的消息,由長江下武昌府,以亂賊人耳目,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鬆懈他們的戒備心。

  最主要的是,他必須找到如黛的訊息,唯一的線索是紫電劍,劍在,找人不會太困難。

  雙方約定好,八月中秋之前,大家在伏牛山莊東面一座小山城李青店聚會。

  第二天一早,互道珍重分道揚鑣。

  天魔夫人一行眾女,等待後面的十二星宿和侍女們,分為三撥易裝前往伏牛,每撥相距一里緩緩秘密啟程。

  逸雲改裝一襲天青色兩截褲褂,村夫不像村夫,商旅不像商旅,黑漆照人的絲髮用髮結綁住,腰懸伽藍劍,爬山虎快靴,背了一個大包裹,倒像個保暗鏢的鏢師。

  碧芸也易了裝,翠帕包住頭上的三丫髻,黛綠的窄袖短衫,同色的長褲,小腰上佩著龍淵劍,小蠻靴前面鑲著有鋼尖兒,背著一個小包裹。

  兩人這一打扮,像一雙落魄江湖的武林小混混,可是他倆的面容和風標,卻與衣著大相徑庭十分不調和。

  他們的腳程真快,急如星火,快步向北前趕,當天入暮時分便趕到了荊州府。

  南關外的夜市未開,兩人進了城,找了一間客店要了間內有內間的上房,洗漱畢外出打聽消息。

  碧芸帶著他找到在荊州府隱伏的暗樁,一問之下,大失所望,但也有了一線希望。

  原來那一老一小兩個古怪女人,已在前天離開了荊州,那暗樁倒也機警聰明,將十來天中發生的故事打聽得一清二楚,一從頭說出。

  這一老一少,少女果是如黛,她不是已經橫劍自盡了麼?怎會是她?

  她認為已經失身於賊,痛不欲生,不顧一切後果,竟然橫劍自絕,正當她舉劍臨喉,間不容髮之瞬間,一隻枯老的手恰好伸到她的劍柄上,好險!

  紫電劍的冷焰一觸她的粉頸,她的神智全昏,只感到天地茫茫人事不省,向後便倒。

  不久,一隻溫暖的手在她天靈蓋上輕輕地撫動,她在虛無縹緲中緩緩醒來,神智漸清。

  「孩子,好死不如惡活,天地茫茫,何必難為了自己?」一個蒼涼的口音,突在她耳畔響起。

  她渾身脫力,生意全無,有氣無力地說道:「是的,天地蒼茫,我已無臉活下去了,你是誰?何必在鬼門關上救我回來?總之,你白費心力了,我下次還是要死的,我已沒活下去的理由存在了。」

  「胡說!你年紀輕輕,不會活膩了的。」

  「活著,我會痛苦一生,活下去毫無意思,死了,在我是一大解脫,比活著快樂太多了。」

  「黃泉道路崎嶇難行,除非是非走不可,不然比陽世的折磨更要悲慘,假如我是你,絕不會出此下策自尋絕路。」

  「假如是你,相信你也會的。」

  「你想錯了,任何悲慘的境遇我都經歷過了,可是我仍活著,看那些給我慘痛折磨的人,早已毛髮化泥,骨肉餵了蛆蟲,而我卻活得好好的。」

  「你真受了無窮的痛苦麼?你是誰?」

  「我在近萬個無盡的黑夜,與蒼涼的寂寞黃昏中,度過了漫長的淒涼歲月,但我並未倒下,仍堅強地活著,雖然仍有無盡的哀傷,但奪不去我的生機,你問我是誰?我也記不起我是誰了,世上仍有極少的人叫我天涯孤姥。」

  姑娘驀地睜開鳳目,訝然地問道:「前輩真是易婆婆?真的?」

  「是與不是,你自去參詳,起來,看看我。」

  姑娘在易婆婆懷中撐起,轉身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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