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霸海風雲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忽然,他心中一凜,驀地回頭大叫道:「芸,你怎麼了?」

  如煙抱著衣衫,手提龍淵劍,赤裸著身子向谷上狂奔,去勢極為迅疾。

  他吃了一驚,身形捷逾電閃,收劍便追,並一面大叫道:「芸,站住!有話好說。」

  姑娘功力相去太遠,哪還跑得了,三兩起落便被迫及。她驀地回身站住,轉身將劍橫在頸下緊閉雙目,淚下如雨,顫聲叫道:「別近我,退回去。」

  「你……你要迫我發瘋?芸,放下劍聽我說,請張目看我……」

  「我沒臉見你,一切不用多說了。快退回去,別迫我死……」

  逸雲知道她已不可理喻,決意冒險,突然哈哈狂笑道:「芸,你對我的虛情假意,終於大白在我之前。哼!早知你是這種人,我何必……」

  「住口!」姑娘粉頰泛灰,突然睜眼尖叫,又道:「你……你竟然說我對你虛情假意,良心何在?你說,我是那種人?」

  逸雲臉上泛寒,徐徐發話道:「你是個極端自私,慣於將痛苦予人的女子。」

  「你……你這……這」她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身形一踉蹌,龍淵劍一晃,距粉頸不到三分,好險!

  逸雲出了一身冷汗,又不敢撲上,急忙接口道:「我不是胡說,有事實為證。我落入花和尚之手,生死須臾之間;你為了救我,不惜以身忍受蹂躪之痛,這不惜身軀之情義,我沒齒難忘。而你卻事後一走了之,不許我有圖報的機會,讓我終身負疚,痛苦一生,你這不是自私麼?往昔的海誓山盟,言猶在耳,你卻要捨我而去,不是虛情假意是什麼?好吧!你走,我不阻你,讓我帶著終生的痛苦與內疚,飽受無情歲月的折磨,找一處世外人蹤不到之處苦度餘生了。」

  說完,徐徐轉身,又說:「但是,我會永遠記著你的音容笑貌,和上一代的深恩,直至我踏入墳墓。雖然令我痛苦,但永難泯滅此景此情,因為我絕不能忘懷,痛苦亦只好一肩擔承……」

  「鏘啷」一聲龍吟,龍淵劍墜地。逸雲倏然轉身,張臂飛掠,將向前傾撲的姑娘抱入懷中,在她背上拍了一掌。

  姑娘猛然甦醒,抱住他痛哭失聲。他也愴然垂淚,緊緊地將她抱住。

  直等姑娘哭夠,他才以袖拭淨她嘴角的血跡和淚痕,輕聲說道:「芸,你這種想法多可怕?把我嚇壞了,親親,你忍心令我心疼麼?唉!」

  「雲弟,我……我怎有臉見你?光天化日之下,我竟然無恥……」

  逸雲猛地吻住她的小嘴,隨又抬頭正色說道:「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這是那些狗殺才的妙論。為救人而失節,是罪該萬死嗎?今後,你不該有這種怪念頭。那兩個老狗罪該萬死,我得將他們挫骨揚灰。我們走。」

  「雲弟,你也不許有剛才你所說的可怕念頭。」

  「咱們一言為定,誰也不許提起,好麼?」

  姑娘點點頭。

  兩人拾掇上路,衣衫零落,像是一對野人,真夠瞧的。

  日色催西,將近未牌正。兩人展開輕功,向東北急趕。

  越過兩座山峰,向一座山谷降下。谷雖不太大,但林木蔥蘢,怪石如猿蹲虎踞,溪如帶,十分清幽。比起其他窮山惡水之處,又是一番清雅而雄奇的氣象。

  向下降了三五里,逸雲忽然止步,側耳傾聽,姑娘知道他耳目極靈,他必定有所發現,便也肅然凝神向四周戒備,以耳目搜尋岔眼事物。

  逸雲說道:「谷中有高手拼搏,且前往一觀。」

  姑娘粉臉發赤,嬌羞滿臉地說道:「我這身裝束……」

  「你可在一旁隱身,如無必要,我們少管閒事。走!」

  兩人身形加快,如飛向山下掠去。降至谷下,已可聽到罡風怒嘯,和隱隱輕雷之聲,由遠處一座山嘴處陣陣傳來,顯然有人正在以駭人聽聞的渾雄功力拼鬥。

  兩人如風馳電掣的奇快身法,循聲飛掠,一拐過山嘴,逸雲一拉姑娘皓腕,躲入山根下石隙之中,由草隙中向前眺望。

  半里外絕壁之下,有一個大石洞,洞前是一塊畝大的草坪,草坪臨溪一面,竟然有一座竹木建成的小寺廟,已經傾塌了大半。

  石洞前塵土飛揚,罡風飛旋。距洞口兩丈餘,分立著三個長相兇惡的人,正在徐徐運掌,向洞口一個低首合十,輕誦佛號盤坐在地的老和尚,以無比剛猛的劈空掌力,連環出手發掌襲擊。

  正中一人,是一個身材偉岸,紅光滿面的高大老和尚,看去年紀僅在四十餘,其實九十還有多,由側影看,耳如車輪而招風,鼻子特大尖端下垂,裂著一張直至腮下的大嘴,眼珠兒突出。大紅色的袈裟後領上,插著一支小型的白玉禪杖,杖頭佛冠僅有拳大。

  他正用罡風怒嘯,雷聲殷殷的神奇掌力,不住向洞口的老和尚,連環發掌遙擊。

  逸雲一看和尚的形狀和那風雷俱動、掌力萬鈞的雄奇勁道,不由心中一震,輕叫道:「是他!這大逆不道的惡僧。」

  姑娘輕聲問道:「誰?雲弟。」

  「朗月禪師,我的師叔。南海普陀的風雷掌,獨步江湖,乃是武林罕見絕學,他的功力比師父所料更為深厚了。」

  「你的師叔?要招呼他麼?」

  「不!我可能要和他翻臉。五十餘年前,他將我師父的雙腳廢去,我要替師父清理門戶。」

  「他的功力……」

  「我還不懼,只是另兩個老鬼在旁,我以一敵三倒是不敢冒險。且稍等一會,我要救那位老和尚。」

  另兩人一個是年屆八十的老頭兒,白髮亂如雞窩,滿面皺紋,一雙鷹目閃閃生光,鼻子特小,鼻頭似乎向上翹,雪白的山羊鬍,左耳後一條刀疤直裂入衣領之內,身材修長,穿著一襲葛袍。這個老傢伙的掌力,駭人聽聞,每攻出一掌,幾若狂風突至,潛勁直蕩三丈外,似可撼山震海。

  第三名是個肉球形的老奇物,肥頭大耳,腹大如鼓,鼻子眼睛長在一塊兒,臉上紫色的肉球直往下掛,一雙奇大而泛青的巨掌,吞吐間狂風四起,身穿兩截川綢褲褂,惡狠狠地綿綿進招,他腰帶後,插著一根蛇藤杖。

  可是三個人誰也不敢進至一丈之內,似有所顧忌。洞口那老僧身材瘦小,年已上百,相貌清癯,臉上佈滿了痛苦的神色。他合掌當胸,閉目垂簾低誦佛號,膝前橫置著一把褐色而光澤耀目的木刻長劍。

  怪!那襲來的奇猛掌勁,一近老僧身畔,便像泥牛入海,聲息全無。在他四周一丈之內,草石沙塵不驚,一丈外則罡風呼嘯,飛沙走石。

  逸雲沉思片刻,忽然喃喃地自語道:「哦!是天心大師。他們所說的『伽藍三寶』,定然有萬載菩提木所造的『伽藍劍』在內。這事我更該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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