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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午夜一過,閣樓內傳出如煙痛苦的呻吟,把逸雲驚起,吩咐隨後醒來的老花子說:「尹前輩請代行戒備,我看看芸姐傷毒發作時的情形。」

  他輕叩房門說道:「伯母,小侄進來方便嗎?」

  地煞夫人在內說道:「請進。芸兒痛苦萬狀,我正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逸雲推開房門,既趨床前。

  床上,一條被單掩住僅穿著褻衣的如煙,地煞夫人則俯身將她雙臂壓住,不讓她動彈,臉上充滿惶急之色。

  如煙臉紅如火,額上大汗淋漓,渾身似乎騰起一陣陣淡淡紅霧。她牙關挫得格支格支地響,不住在牙縫裏進出痛苦萬狀的呻吟,渾身在痙攣、抽搐、抖顫、掙扎,要不是地煞夫人拼命壓住她的一雙手,可能已將自己的肌肉一一撕開了。

  逸雲大驚道:「好厲害!血液正在沸騰,這裏又找不到會玄陰寒功的人,她會力竭而死。」

  他走近床前,伸手扣住姑娘雙腕,又說:「伯母,交給我。」

  地煞夫人一離開,他將她的手緊挾在她的腰際,姑娘只能扭動頭腳,已被挾制住了。

  地煞夫人說道:「雲哥兒,點上她的穴道可好?」

  「不成,點哪兒廢哪兒,這時血液沸騰,一點必凝死經脈。除了用藥迷昏之外,一無辦法。但用藥迷昏不能一再使用,那會令她變成白癡。」

  他俯身下去,丹田下真氣一瀉而出,撮口連吹,由姑娘小口中注入。

  純陽的先天真氣一注入姑娘經脈之中,起初姑娘瘋狂地一陣掙扎,不久即逐漸平靜下來,渾身奇熱也漸漸退去。

  良久,姑娘方神智清醒,不再嘶叫而是哀哀而泣。

  逸雲放手,拭掉滿頭大汗,向地煞夫人說道:「伯母,這也是飲鳩止渴之舉;看芸姐痛苦之狀,我心寸裂,稍一不慎,真氣將令兩敗俱傷。」

  地煞夫人仰天長號道:「這……這便如何是好……天哪!」

  「這是第一天第一次子時發作,爾後可能愈鬧愈烈。唉!這九天中,我必須找出救命之方。」

  他目光落在姑娘露出被單外的一雙腥紅大腿,不由慘然,急急出房而去。

  天未破曉,他交代老花子小心門戶,向正北白虎嶺如飛而去,踏遍海一處山林幽壑,想找有人居住之歷,但一切徒然,除了奇禽異獸一無所見。

  午間,他必須轉回,用真氣以熱攻熱,免除姑娘的無邊痛苦。

  一連四天,附近的山谷水澤全找遍了,連苗人也找不到一個,好教人失望。

  這四天中,他也養成了堅強的意念,引度真氣之時已能不為外界所惑,也似乎修為再深了一些。

  光陰似箭,時不我留,轉眼便過了八天,日子無情地飛逝,四個人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走投無路。

  逸雲搜遍了五百里方圓內的每一個角落,除了遇見兩個苗寨以外,不見半個漢人的影子,心中的焦急自不待言。

  第九天四更初他就啟行,向東面窮山惡水原始森林中搜進,展開流光遁影絕學,一口氣連越二十餘座山嶺,遠出四百里之遙,天色方行大明。

  這一帶是生苗的天下,兇悍的苗人出沒無常。他言語不通,也不和他們打交道,凡是有可能住人之處,他都仔細地搜過了。

  他必須在正午之前趕回木屋,不然姑娘將不堪設想,計算行程,他必須在辰牌末趕往回走。

  已經辰牌初了,仍然不見任何跡象。

  他在九天中,可說飽受折磨,體力迅速地消耗,兩頰已現憔悴之色。

  正降下一座山峰,在密林中向前面山谷急趕。

  忽然,他感到微風凜然,三支小小弩箭齊腰射至。他身形奇快,箭由身後丈餘飛過,射入草叢之中。

  他生長山區,已知道這是專射猛獸的伏弩,箭上塗有劇毒,中者必死,毫無疑問,這兒定然有人安裝這玩意,這人,也絕不是生苗,附近也定然有猛獸出沒。

  他心中打定主意,要見見這個安裝伏弩之人。人在有所期求,而又正在失望灰心之際,只需有一線曙光,也必然是向曙光奔去。正如落水之人,明知一根小草並無作用,救不了命,可是仍會將小草抓住不放的。

  驀地裏,山谷之下響起一聲震天巨吼,接著吶喊之聲大起,整個山谷為之震撼。

  他身形加快,向獸吼和人聲發起處奔去。

  谷底一條溪流之旁,一群兇悍的生苗,吶喊著四處繞著圈子轉,奔走如飛,用手中蘸有毒汁的標槍,向圈子中一頭龐然大物投擲。

  那龐然大物梟首龍身,四足粗如水桶,爪利如鉤,身粗約有兩人合抱,長有兩丈。那尖長如鷹嘴的巨嘴,張開來上下足有四尺以上,巨大而森森的兩排利齒,令人望之驚心動魄,身上青色略帶淡金鱗甲,映著烈日閃閃生光。它對射來的標槍,似乎視如無睹,碰在鱗甲上反而四面崩飛,絲毫不起作用。

  巨獸爪中,抓住一個苗人按在地下,巨口之內,還露出兩條人腿,正在往裏咽呢。

  四周的苗人,圈子愈張愈大,吶喊聲中充滿了恐懼和憤怒。標槍還在猛擲,但卻沒有人敢欺近至五丈以內。

  巨獸吞下了兩條人腿,黑色的長信一吐,爪下那個人便被捲入嘴中。它不理會四周的人,和飛射而來的標槍,泰然地大嚼。

  逸雲恰好趕到,發出一聲清嘯,龍淵劍倏然出鞘,光華勢如閃電射向怪獸頸項。

  怪獸通靈,似乎知道龍淵劍不好惹,驀地將人吐出,發出一聲震天巨吼,人立而起,雙爪疾向逸雲抓到。

  別看怪獸龐大蠢笨,可是撲擊時卻十分靈活。逸雲不知龍淵劍是否可以削掉它的巨爪,不敢冒險。巨爪大如磨盤,五隻巨甲長有尺餘。伸開來全大不下五尺,兩隻爪就封住一丈餘空間,想攻入那是極不可能之事。

  他猛地一撲身,倏然止住去勢,一劍揮出,人已向旁一閃,逕撲巨獸肋下。

  「喀嚓」一聲,劍砍入怪獸左爪甲二寸,劍仍被崩出;信手反揮,「嗤」一聲,劍在怪獸肋下掃過,刀槍不入的鱗甲,連皮裂開一條大縫,淡金色的血漿激射而出。

  逸雲大喜,身形加快,劍光如金蛇亂舞,向怪獸龐大的軀體急射。

  怪獸知道遇上了剋星,不住狂吼聲中,狂急地四爪齊飛,獅尾一股的大尾疾掃,尾端那三尺長的金色鋼毛,掃得沙飛石走;爪經之地,大石頭也開始碎裂。

  一人一獸各顯奇能,飛騰撲擊迅捷無比。

  苗人紛紛後退,臉上全變了顏色,人叢中,突然響起清晰的漢語道:「好漢,先斷這孽畜的尾巴,攻它的肛門。」

  逸雲這幾天來,第一次聽到陌生的漢語,不由精神大振。叱喝一聲,縱過獸背,光華一閃,海碗粗的巨尾著劍分家。

  巨獸狂叱一聲,回身猛撲。逸雲快如電光石火,閃至一側,等巨獸旋身撲到,他已由相反方向急旋,龍淵劍一吐一吞,點入巨獸肛門,再向下一帶,那大如腳盆的陰囊應劍中分。

  怪獸的後爪,也幾乎將逸雲掀倒。它痛極狂吼,旋身一撲,巨嘴兜頭便咬。

  逸雲哪能讓怪獸如意?人冒險貼地斜飛。龍淵劍全力一揮,怪獸從左肋下至右腹之間。開了一條大縫,肚腸向外一冒,蓬然一聲大震,跌翻在地,四爪朝天亂抓,狂吼不已。掙扎良久。方漸漸寂然氣絕。

  逸雲仗劍在旁戒備,預防怪獸瀕死發威。

  苗人們吶喊一聲,在四面羅拜在地。嘰嘰咕咕用苗語亂叫,大概是感謝逸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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