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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第七章 覓跡尋蹤

  「左老賊不足畏,我們可不能和武當堂而皇之衝突。」

  「左老賊是水火真人玄湘的俗家師弟,那老雜毛確是不好惹,咱們忍口氣,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他能怎樣?」

  「那咱們就讓他一步未嘗不可。」

  最先說話那人一口將杯喝乾,哼了一聲道:「咱們一入辰州,有獨腳天尊袁老前輩在,水火真人又待如何?老實說,愚兄倒擔心跟了咱們兩天的那兩個土男女,在常德府他倆像冤魂不散似的,經常碰頭向咱們冷笑,令人莫測高深,下次再碰上,我非宰掉他們不可。」

  「那兩個村夫愚婦鄉巴佬?大哥,哈哈!你的膽子愈來愈小啦!一個指頭兒也可教他們死八次,呵呀!」

  「呵呵!我真想死八次哩,呵呵……」在一連串的呵呵大笑聲中,梯口出現一個蓬頭垢臉,破百衲油光黑亮,手點打狗棒,年約花甲的乾瘦老花子來。

  沒聽樓梯響,他已現身梯口,說完笑完,「踢踢踏踏」破草鞋直響,向三大漢走近。

  三大漢臉上變色,丟下筷子推座而起,伸手去抓包裹。

  「慢來慢來!先放下酒賬,這是小本買實,可不能亂來。」

  為首大漢乖乖探囊取出銀子,老花子又說道:「你們從大河跑到江南,大概油水不少,呵!看你們長相大可上臺盤,人才一表,卻有那麼難聽的匪號,做的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可惜啊可惜得很,老花子不找你,但你們得仔細些,常德府東窗事發,苦主已請來頂尖兒人物,在等著你們哩!呵呵,快走,老花子撿現成。」

  三大漢丟下一錠子,正想拔腿開溜,老花子又叫道:「不成,小店不敢要銀子,再留下兩張銀鈔。」

  大漢滿臉驚怖神色,似是怕極,乖乖掏出兩張一貫面額的大明通行寶鈔放在桌上,一溜煙下樓。

  老花子據桌高座,將銀子納入懷中,喃喃地說道:「老花子得跑一次寶泉局兌換,任你跑遍天涯,逃不出報應法網。」他一手抓起半隻肥雞,一手抓起酒壺,吃相之惡,無以復加。

  如黑用筷尾在桌上寫:「亡命花子尹成,江湖奇人,藝臻化境,嫉惡如仇,咱們不可用傳音入密之術說話,老花子太過精明。」

  逸雲早已留心,眼角覷著筷尾運轉,目光卻射向老花子,若無其事地慢慢進膳。

  梯口足音又響,人未見,低沉的歌聲已至:「書劍飄零二十秋,五湖四海任我遊,不欲長生證佛果,但求狂歌過九州。」

  歌聲一落,梯口已現出一個壯年書生,未戴儒冠,身穿一襲已泛灰色的青衫,肋下掛著包裹腰懸長劍。生得長眉入鬢,玉面朱唇,身材修長,看去倜儻不群,與逸雲一比,各有所長。

  逸雲缺少那股英氣,多了溫文儒雅文質彬彬的瀟灑風華;他沒有逸雲魁梧,卻多了讀書人特有的狂傲氣息。

  他首先和逸雲打一照面,兩人同時心中暗暗喝采,小如黑他看看書生,又看看逸雲,甜甜一笑,目光落在逸雲的俊面上,酒渦兒綻起,默默無言凝視,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入了神哩!

  老花子轉頭,瞇著老眼看了書生一眼,用半隻殘雞向他一指,呵呵一笑道:「酸氣沖天,娃娃!這兒有殘酒剩肉,陪花子爺來兩杯,攆攆酸氣,怎樣?」

  書生咧嘴一笑,將包裹往椅子上一擱,大剌剌坐下,說道:「花子爺,你還沒到陰曹地府報到呀?年前家師要小生向你這地不收請安,遍找不著,還只道你去找閻王揍他兩棒算賬呢!呵呵!呵……」

  「呵呵!你小子胡說八道,替你那地不收師父攀人情,誰不知唐老兒在家韜晦不問世事?要記得我這臭花子才怪!請呀!這一壺是你的。」他將另一壺酒扔過去。

  書生一手抄過,咕嚕嚕喝掉了半壺,抹抹嘴道:「你不信也是無法之事,小生也不能勉強你相信,是麼?」一面說,一面向逸雲望去。

  接著又善意地笑笑道:「小呆子,笑什麼?笑咱們這兩個沒老沒少是吧?嗯?來兩口,怎樣啊?」他舉壺相邀。

  「小生敬謝不敏,學長如有雅興,可和花子老伯多喝兩杯。」

  「怎不說兩壺?小呆子,你更酸,深中夫子遺毒。真是三個書呆子談書,三個屠夫佬談豬,臭味相投。娃娃,你們攀交情,可別擾了花子爺唬來的酒興。」老花子哇啦哇啦直叫,仰頭又乾了一壺。

  書生驀地叫道:「擾酒興的人來也。」

  「哈哈!是說我麼?」隨聲上來一個五十來歲中年人,頭纏青巾,背後包裹覆著一頂馬連坡草帽,身穿兩截對襟勁裝,外罩一件墨綠直裰,衣下露出半截劍鞘,足踏爬山虎快靴。面白無鬚,劍眉虎目,鼻直唇紅,人才一表;無情的歲月,在他英俊的面容上刻劃下一些歲月的軌跡,而且風塵滿臉。

  「呵呵!浪子,你來了嗎?該找一處歸宿了,老弟。」老花子叫,揚了揚酒壺。

  書生站起行禮,笑道:「印前輩,久違了,一向可好?」

  「託福託福,令師久未履江湖,近況可好麼?」中年人拖椅坐下,一面卸行囊一面問。

  「家師粗安,多蒙動問。」

  中年人向跟上來的店伙吩咐道:「有現成的酒菜,大壺裝大盤切,別問。」

  店伙計一走,他又向老花子說道:「臭花子,是為那獨足老怪而來麼?」

  老花子淡淡一笑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有志一同,彼此彼此。」

  書生問道:「印前輩可是為了清虛子道長而來?」

  印前輩目中神光一閃,劍眉一軒,說道:「我確是為獨足老怪而來,不想適才遇上貴派高僧悟因大師,承告無量道院慘案之事,故爾欲先了此公案,再言其他。」

  老花子道:「浪子,這事老花子也曾聽悟因小和尚說過,但我想其中定有變故。」

  印前輩問道:「老花子有何高見?」

  「那些美娘們老花子跟蹤了十二年,並無命案發生;而無量道院中,素女玄牝吸髓功乃是百餘年前,玄牝老妖的歹毒絕學,玄牝老妖老巢在懷玉山,死了百餘年,沒聽說她收有傳人,此事大有可疑。」

  印前輩說道:「我相信悟因大師不會亂說。」

  「不可衝動,記住,眼見尚非真。咱們先找老獨腳,你要是怕功力不足,老花子不勉強。」

  「咱們各行其是,兩不相擾。」

  「這樣也好,喝啊!酒菜來也。」

  逸雲和如黑並不知昨晚那破道院就是無量道院,所以並未在意,如黑卻用小指兒在桌上虛寫:「書生是少林門下,中原狂生夏津。中年人乃武當俗家高手,江湖浪子印全。」

  「為人如何?」逸雲也用手指虛劃。

  「正道人士,頗有俠名。」如黑手答。

  三人都是半狂之士,埋頭大嚼。樓梯又響,老花子叫道:「妙咦!真可說風雨辰州,不是冤家不聚頭。」

  語聲剛落,梯口現出三個兇猛怪異的人物,配得真妙!

  瘸子,乾瘦,右足扭曲,大馬臉,老鼠鬚,弔客眉,一雙鷹目閃閃生光,短打扮,一頭飛蓬灰頭髮,挾著一條鑌鐵拐杖。

  第二名是個老駝子,五短身材,卻頭大如斗,與他那大駝背恰成對比。山羊眼,獅子大鼻,血口大盆,齜著滿口獠牙,絡腮鬍子,雙手特長,腰帶上斜插一支特大的文昌筆,十分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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